沈氏听宁元竣要纳玉墨做妾,竟然还愣怔了许久
偏生这时覃乐瑶走进暖阁,先朝着沈氏笑了笑,就把宁元竣唤出暖阁。
覃乐瑶已经俨然当家主事的样子,慢条斯理的同宁元竣商量。
“老郎中们商议好了,请国公爷出去看看方子,若药方没问题,赶早给大奶奶熬药要紧。老太太、太太与姐妹们在偏厅里守了半天,既然大奶奶醒了不见有什么大碍,就请长辈与妹妹们回去歇歇,她在屋里也好安心养病。”
“方才玉墨过来请安,把这几天的事情同老太太与太太说了。这事只能怪凤澜院里的嬷嬷们糊涂。昨日早晨玉墨就带府医过来要诊脉,赵嬷嬷这老糊涂,偏说大奶奶没病,抵死不让郎中进院门。还只顾在院子里折腾大小丫鬟,这才把这症候耽误成这样。”
“方才在外头老太太心急,就把玉墨责备了几句。我看她心里也委屈着,让她回去歇着了。还有凤澜院里关着的小丫头,不关她们的事儿,我让人都把她们放出来了。凤澜院丫鬟太多,闹嚷嚷的大奶奶没法养病,令管事房把几个小的调出去了。往后这里只留陪嫁丫鬟伺候,只怕大奶奶还安稳些。”
覃乐瑶絮絮说了后头安排,宁元竣只是点头说“办的很妥当”。
两人是走出暖阁在妆房里说话,可声音沈氏听得很清楚。
隔着暖阁的石榴红帐子,她才知自己真成了孤家寡人。
想起玉竹的鬼影儿在眼前的模样,心里越发怕的不行。
睁着眼睛就是头晕目眩,闭上眼睛便是玉竹吊死鬼的脸。
想要撑起身子唤宁元竣别走,无奈心神衰弱,叫不出喊不出。
过了片刻,芷清端药盏进来,沈氏强撑着饮了口药,命她出去传话。
“芷清,你去把东边香房佛堂里,我念佛供奉的那串桃木珠儿拿上,替我供奉给老太太。你对她老人家说,就说托老太太的福气,孙媳妇病已经好多了,请老太太千万别忧心。等过两天我身子好些,去鹤寿堂给老太太磕头。”
沈氏如今唯一的指望,就是宁老太君还算疼爱自己。
谁知芷清撂下药盏,一副事不关己的死灰表情,淡淡撂出几句话。
“老太太和太太早就走了。临走的时候老太太特意嘱咐,说大奶奶这个病不是小症候。犯起病来伤人还是小事,只怕伤着自己倒不好。因此让管事房派下几个粗壮婆子,把大门与角门都封上。老太太的意思,请大奶奶诸事都不理会,只安心在院里养病,一百日不要出门。还说大奶奶到底年轻,千万别落下什么病根,倒惹得外人看笑话。”
宁老太君说出这种话,便是笃定她得疯病了。
别说是宁国府这样勋贵,就是普通小户,谁家能容得下疯魔的媳妇?
初春的寒凉天气里,沈氏躺在暖帐里,却只觉得遍体冰凉。
她心灰意冷的倒在枕上,贴身的绸衣小袄都被冷汗浸透了。
“大奶奶!大奶奶!”
沈氏又昏厥过去,赵嬷嬷忙扑上来抱着人,拍着床榻大哭。
芷清在床头站着,鼻子酸酸呆看了半晌,默默端起药盏出去。
宁老太君和宁夫人赶过来的时候,都以为沈氏真有了好歹。
亲眼看过又听几个府医说了脉象,才知道是性命无碍。
特别是牵扯出玉竹惨死的事,宁老太君先就腻歪的不得了。
宁夫人是早就烦了,只命府医看脉煎药,别的话一句都没有。
倒是宁大小姐与宁二小姐姐妹,倒领着丫鬟进暖阁看了一眼。
大小姐没什么可说的,倒是二小姐弯着嘴角,送了瓶擦脸的药膏。
“我看嫂嫂这个病,就是因为身弱体虚,才会让邪祟沾上。若她肯好生看破些将养身子,怎么会闹出这等荒唐事?府里外事不用她管,内宅家务有覃姐姐料理,她闲上来还要四处生事。赵嬷嬷,往后你多劝着些嫂嫂,令她休管亲戚家的闲事罢了。这瓶子药膏儿是去疤痕用的,前两日她来与我吵嚷,把脸上抓破了几道,我看还有些红印在腮上。趁这个功夫儿,你们早晚与她抹些,休要留下疤瘌,将来又落个笑柄儿在外头。”
沈氏昏过去还没醒,这等阴阳怪气的话没能听见。
赵嬷嬷在旁本就有鬼,听着这话又急又恼,顾不得尊卑开了口。
“二小姐,老奴劝您留点口德积些阴骘。大奶奶好歹是你嫂子,万事不看僧面看佛面,您做妹子的总得敬着些。二小姐的姻缘命运好不好,并不是大奶奶给你撺掇的,您少要指桑骂槐!”
“我积德?哈!”宁二小姐抿唇冷笑一声,直接挑破了沈氏的心病。
“我上辈子就是积德积多了,这辈子才赶上望门寡的好姻缘。这积阴骘的话,赵嬷嬷等嫂嫂醒了,好生提着耳朵与她说去。若她这辈子做过半点善事,能让敲门声给吓疯了?当年玉竹姐姐是怎么死的,别以为我哥哥查不出来!”
“好了,二妹妹,咱们走吧。”
宁二小姐回怼骂人的时候,宁大小姐在旁没吭声。
可她张口提到玉竹,做姐姐就不许她再多说。
两位小姐施施然带着丫鬟婆子也走了。
方才还闹嚷嚷的凤澜院,再次寂静下来。
料峭春风里,院里的春梅,已冒出几点花骨。
鸟雀啾啾叫着,越发显得凄凉。
朱漆院门自此紧闭,看脉送药送菜米柴炭,只在角门开一条缝。
凤澜院自此成了府里人人躲避的地方。
就在三天后的吉日,澹宁书斋的西厢房外,挂起一对红纱宫灯。
国公爷的乳母周嬷嬷,领着几个婆子,来给玉墨梳头开脸儿。
石榴红遍地锦通袖袍,宝蓝缎宽襕百褶裙,头上搭着朱红褡袱。
周嬷嬷领着她来锦鑫堂行礼时,梨月和秋盈与小丫鬟们都挤在门口。
“玉墨姐姐真当了小娘了!环环!”
秋盈兴冲冲扒拉着别人,使劲儿往前挤,生怕讨不到喜钱。
小丫鬟翠儿与周嬷嬷在前面搀着玉墨。
发喜钱的是环环,穿着新袄新鞋,手里提着沉甸甸的红绒钱袋子。
看见秋盈和梨月挤在前面,每人给她俩抓了好几把。
玉墨在锦鑫堂磕过头又去鹤寿堂行礼。
宁老太君和宁夫人都私下嘱咐,说凤澜院那边就不必过去了。
沈家夫人正巧派人来看望女儿,此刻让小娘过去磕头,只怕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