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伤药出了什么问题?千万不要吓唬娘亲啊!”
一个身穿一袭月白色蹙金锦缎长裙、身披藕荷色缂丝披风的雍容美妇走入了楚砚辞院中,关切之色溢于言表。
楚霜棠,昔日的楚家大小姐,如今万人之上的女国公,满眼都是她最宠爱的孩子。看楚砚辞那黑血晕染开的断臂和下体,她眼中只有无尽的心疼……
曾经,楚霜棠很贪婪,得陇望蜀,想要天下所有的幸福。如今,她父母双亡,爱人身陨,骨肉别离,姐妹反目……
昔日虽不算人丁兴旺、倒也还存有几分人气的偌大国公府上,尚有血脉亲缘的,就只剩下楚砚辞这个儿子了。
在她眼里,楚砚辞比她的性命,比她的爵位,都要重要无数倍。他的存在,早已成为楚霜棠可悲人生的最后羁绊。
而这,也是她能够无底线纵容楚砚辞为所欲为的原因。
“娘亲,无妨的……吃过了药,血肉生发时有些疼痛难忍,所以失了几分方寸。
没关系的娘亲……”
楚砚辞惨然一笑,目光凄迷哀怨,柔弱中带着无尽的坚强。
儿子这副楚楚可怜的样貌,直击楚霜棠的内心,恍惚间,她就仿佛又看到了昔日那朵从泥潭中长出、迎风茁壮生长的小白花……
楚砚辞,是他留给自己的最后礼物。
为了这个儿子,她甘愿粉身碎骨!
“辞儿,你就和娘亲说实话吧!
究竟是哪个杀千刀的畜生,害你成了这般惨状?这些天每每问起你,你总是支支吾吾不肯跟娘说实话!
辞儿你可知,伤在你身上,痛在为娘心上啊。娘纵然只是妇道人家,却也愿意为了自己的宝贝儿子而拼尽全力!”
抚摸着楚砚辞吐血后越发惨白的细嫩脸颊,楚霜棠泪湿双眼。
……
前些日那一晚,楚家“千里挪移秘法”被激活:前往清江路“游学”的儿子,付出极大的代价归来,让她整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儿子当时的样子惨透了!一条胳膊没了,子孙根也被歹人阉去。
可惜她养尊处优多年,对镇魔司的事务从未操心。如今事到临头了,连庙门向哪边开都不知道,连临时抱佛脚都不得法。若非如此,她真想和当年为楚砚辞的父亲秦兰秋出头那般,展现她“血染中都为蓝颜”的狠辣!
“莫慌,娘亲莫慌……!
都怪辞儿学艺不精,让我楚家先祖的威名蒙尘了……!
只是……诶,不说也罢。说出来只会让娘亲白白担心……”
楚砚辞摇摇头,欲言又止。
但他凄迷的表情和当年的爱郎重叠,使的楚霜棠的心一阵扯痛,风韵犹存的姿容渐渐布满寒霜。
“辞儿你照实说便是!娘亲虽然没有亲自执掌镇魔司,可咱们楚家在大齐,多少还是有些香火情的!
你遇上什么麻烦,只管和娘亲讲出来!你可是有娘生、有娘疼的孩子!娘亲绝不会让你白白受了委屈的!”
说到最后,楚霜棠已经是咬牙切齿,肃杀之气油然而生。
楚砚辞心底嗤笑,暗道:这事还真得靠你参与进来,否则事倍功半,怕是要因为那该死的变数而折了本钱。
可他表现出的,却是一副胆战心惊的后怕之态,整个人看起来越发弱不禁风:
“娘亲算了吧……孩儿遇见的,真的很棘手……”
见楚霜棠经过反复拉扯,已经快要沉不住气了,便只好颓然长叹一声,弱弱道:
“娘亲,是孩儿在清江路时,在云河府景益县,偶然路过了一个叫清溪村地方……
在那里,孩儿遇到了大妖白辰的余孽……”
说着,楚砚辞眼中满是惊恐、后怕,将一副“受到摧残后身心受创”的绝望姿态,演绎得惟妙惟肖:
“余孽和村民勾结,哪怕孩儿和暗卫罗睺,与之全力血战,依旧寡不敌众……
呜呜呜,可怜孩儿手下那些忠勇之士,全部为了掩护孩儿,死无全尸。
孩儿更是被白辰之后重创……
呜呜呜,娘亲,孩儿苦啊~!”
说着说着,楚砚辞干脆钻入楚霜棠怀中,嚎啕大哭。
楚霜棠自然没有注意到楚砚辞嘴角讽刺的笑意。从来都是“脑子不大,胆子不小”的她,被彻底气炸了!
“清江路云河府,景益县小溪村是么?呵呵呵,天凉了,小溪村该闹山贼了……!”
慈爱地拍打着楚砚辞的后背,楚霜棠已经下定决心:透支一些祖辈父辈留下的香火情,调兵遣将,把那个“和妖族有勾连、害她儿子日日受苦”的村子,屠灭个鸡犬不留!
……
至于,屠村前要不要核对一下?
开玩笑!儿子怎么会说谎?他又不是主动告状的,是自己反复询问才得到的线索。如此铁证如山,还需核对?
那个小溪村,定是人人修妖,杀人如麻!自己屠了那村,不但为儿子出了气,还白白攒了几分功德呢~!
……
在楚霜棠下定决心的同时,反手抱着她的楚砚辞也在思索着:
自己留在小溪村的“楮墨乾坤”被纪宁那乌龟破了,得从别地后手抽调一些力量,才能重构荒村。其间,少不得一番调配;
另一方面,纪乌龟死而复生,甚至还骂自己是伪人。但他抛下江芷蘅母子去了小溪村,显然是不打算和她们再有交集了。
若是他的下一站是玄清宗,自己在玄清宗的布局可能也会被他打乱……
为免夜长梦多,只能加速那边的进程;
至于距离采撷只剩一步之遥的美人江芷蘅,并为她播种么……
楚砚辞长叹一声。
只怕,只能等玄清宗和中都剧本碰撞后,兼之剿灭了纪乌龟这变数,才能再徐徐图之了……
不对,自己还没血肉复生呢!
得先长出那东西来再说!
……
这样一想,楚砚辞就更来气了。
当楚霜棠气势汹汹地离开,准备去榨取自家最后元气来“霸气护儿”,楚砚辞也不想再装什么正人君子了。
他需要发泄!!!
而目标嘛……
天上飞的那只灰鸽子就不错!
它在自己头顶盘旋了好几日了,看得自己膈应得慌!
……
“给本少,死!下!来!”
楚砚辞捻起几片碎叶,催发真元!
飞叶如刀,向灰鸽子激射而出。
嗖嗖嗖……
鸽子在空中动作猛然变形,似是就要坠落。
虽然没有听到那瘟鸟死前的哀鸣,但主宰生命的快乐,还是让楚砚辞感到暗爽……
只是他没想到,那飞行姿态已经变形的鸽子,竟然骤然收拢双翅,以游隼的姿态朝着他便俯冲而下!
本就有伤的楚砚辞猝不及防,被冲了个正着。
“何,何方小妖!?竟敢来镇国公府上造次!?”
眼看不对劲,楚砚辞惊怒交加向后飞跃。怎奈灰鸽动作太过突然,速度也不比他慢,眨眼就俯冲到了他面前!
……
轰!!!
巨响轰然!
“啊啊啊!!!”
楚砚辞发出了声嘶力竭的惨叫。
灰鸽自爆的当量不足,无法伤他性命。但这几日受尽折磨长出的脆弱肉芽,却被热浪烤熟,前功尽弃!
楚砚辞整个人更是凄惨狼狈,看起来比街边乞丐都落魄,哪还有半分贵气可言?
“谁!?究竟是谁敢暗算本少!?
本少与你,不死不休!!!”
楚砚辞气急败坏的怒吼响彻国公府……
………………
…………
……
“勾八玩意儿!敢暗算我的鸽鸽!?
我和你不死不休!不死不休啊!!!”
楚砚辞生气,而刚安葬好小溪村死难者的大善人更气!
他宝贵的鸽子,竟然被楚砚辞弄下来一只。那可是他纪宁的眼睛,他的命根子啊!
那鸽子,可不是他在龙王世界时依托星河科技生产的自杀耗材,而是全能的势态感知平台。
随便一只,对纪宁而言都比十个楚砚辞要金贵!
对楚砚辞这手贱玩意儿,大善人是真的动了真火了。那份恨之入骨,比他纠缠江芷蘅时都要炽烈。
“死东西,你等着!
等我去了中都,不把你抽筋扒皮,挫骨扬灰,给我的鸽鸽报仇雪恨!
我纪宁的纪字,转三百六十度来写!”
大善人也是气糊涂了。
……
一番纠葛下来,楚砚辞和纪宁都有些红温。只是,受了无妄之灾的,竟然是远在玄清宗、刚从思过崖下来没休息两天的可怜虫大哥,纪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