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谋逆

夜色如墨,宫门前的金阶泛着冷光,映得整个皇城像一座沉默的巨兽。

柳映雪立在殿外,指尖死死握住佩剑,指节微微发白。她深吸口气,却发现心脏依旧跳得飞快。

殿门缓缓开启。

萧逸孤身一人迈步而入,玄色披风随风扬起,在殿门重重关上的刹那,背影被彻底吞没。

“他进去了吗?”谢玄悄声在柳映雪耳边道。

柳映雪点头,低声:“准备好了吗?”

谢玄微微一笑:“该放出去的证据,早已递进御前。他这次进去,不是孤军。”

柳映雪心中稍定,却依旧咬紧了唇。

金殿之内,灯火辉煌,百官尽列。王国司马立在群臣之前,面带笑意,双手负后:“萧将军孤身入宫,果然有胆。”

萧逸不言,径直走到殿中中央,长身而立,拱手一拜:“臣萧逸,叩见陛下。”

皇帝端坐龙椅之上,眼神幽深:“萧逸,夜半召你入宫,可知何故?”

萧逸微微一笑:“臣自请入宫。”

殿上群臣一片哗然。

王国司马淡笑道:“将军此举,未免太过托大。”

萧逸看了他一眼:“王司马此言差矣。臣来,只求一问。”

皇帝挑眉:“哦?何问?”

萧逸忽而抬手,袖中卷轴飞出,直落御前。

“臣有证——蛊门与中原权臣勾结,行谋逆之事。”

殿上瞬间寂静,连针落地都听得清楚。

皇帝缓缓抬手,内侍捧起卷轴,展开。字字铁证,落在龙案之前。

王国司马眼神一暗,随即冷笑:“将军莫不是误信谣言,毁了百年大局?”

萧逸抬眼,笑意不达眼底:“若这大局,是用百姓尸骨堆成的,臣毁了,又如何?”

殿外的寒风穿过层层宫墙,吹拂柳映雪的发丝,她攥紧了剑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殿中,气氛一瞬凝固,百官面面相觑,不少人面色发白。

皇帝缓缓将卷轴合起,指尖摩挲着冷冷的玉玺,半晌,忽而一笑:“萧逸,你以为朕不知这些?”

这句话如惊雷般砸下,整个金殿上所有人心中皆是一震。

王国司马缓步上前,笑容温和,声音却带着一丝轻蔑:“将军,以蛊门乱世为借口,孤身入宫,当着百官之面质问君上,你可知此为何罪?”

萧逸不答,只是抬眼,静静看着皇帝:“臣只问一句——蛊门作乱,既知,意欲何为?”

皇帝眼神一沉,微微前倾:“朕留你至今,是为守国,不是为夺国。”

萧逸眉梢一挑,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臣从未想夺——只是守着,总要有刀。”

一句话,如利剑般刺入殿中每一人的心。

“放肆!”御史台中有人立刻出声,声震金殿,“萧逸,你是要谋逆吗!”

谢玄在人群中静静扫视,忽而冷声笑道:“谋逆?可敢看看这证据是谁交上来的?若不是我们靖毒使一系查出,尔等是否已被蛊门渗透得七零八落?”

这句话,如同一颗投向死水的巨石,砰然砸下,群臣神色大变。

柳映雪在殿外听见这一刻,呼吸都几乎停住。她闭了闭眼,指尖紧扣在剑柄上。

殿内,王国司马却笑得更温柔:“将军何苦如此?当今大炎,百年基业,怎容你这般骄兵之人随意撼动?”

萧逸眼中笑意消退,眼底露出一丝冷意:“臣不撼基业。臣撼的,是蛀虫。”

皇帝的手指,微微扣在了玉座之上。金殿内外,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萧逸缓缓低头,声音平静:“陛下,臣请旨,靖毒军暂留边疆,不入朝堂,专平蛊乱,不为内斗。”

一语落下,殿中顿时大哗!

“这是兵谏!”有人低吼。

“这是造反前兆!”

王国司马眯起眼,缓缓一步踏出。

皇帝抬手,示意安静,目光落在萧逸身上:“萧逸,你可知,你再逼朕一步,便再无回头路?”

萧逸微微一笑:“臣早已无路可退。”

殿中空气几乎要凝固,连最胆大的重臣也不敢多言一句。

王国司马微微一笑,手中折扇“啪”一声敛起,声音清脆:“将军若无路可退,不如——跪下谢罪。”

这句话如毒蛇般吐信,瞬间刺破全场死寂。

柳映雪在殿外,手中长剑“铮”地微响。谢玄侧目,低声:“她要动了。”

然而殿中,萧逸却只是缓缓抬眼,望向皇帝,嘴角那抹淡淡笑意如霜雪般冷冽:“臣守边疆十年,流过血,断过臂,埋过兄弟,葬过心。陛下今日若要臣跪,臣只想问——您跪过吗?”

一句话落地,如惊雷滚入金殿。

王国司马神色瞬间一僵,手中折扇“咔”地一声绷断。

御史台中早有脾气暴躁的官员拍案怒喝:“萧逸,你要忤逆吗!”

萧逸缓缓转身,眼神凌厉:“你们在朝堂里争权夺利时,是谁在沙场一寸寸收回国土?你们在京中诛心斗气时,是谁用命挡下十万蛊军?”

这一声喝问,压得全殿哑口无言。

柳映雪手指终于松开剑柄,眼神微微泛红。

谢玄在一旁长出一口气,低声喃喃:“这才是……我们要追随的人啊。”

皇帝的目光深沉如渊,良久,他终于缓缓开口:“朕,不杀你。”

全场一震。

皇帝起身,负手而立:“靖毒军,暂留边疆,镇蛊不归,专治蛊乱。但记住——此令之外,不入京,不议政,不踏半步内廷。”

王国司马猛然回头:“陛下!”

皇帝冷冷一笑:“王卿,朕能养猛虎,也能勒住绳。”

萧逸缓缓躬身:“臣,谢主隆恩。”

金殿外,寒风猎猎,柳映雪微微一笑:“谢主隆恩?谢他放你生,还是谢他放你死?”

谢玄看着萧逸的背影,眼神微动:“萧逸,你这步走出去,天底下再无人可护你了。”

萧逸背手而立,淡然道:“天底下,不是本该我护吗?”

一句话落下,金阶之上,冷光一闪。天子与猛将,终究只是刀刃之隔的存在。

京中风声乍起,整个皇城内外都陷入无声的躁动之中。

王国司马回到府中,狠狠甩碎一盏茶盏,冷笑:“好个萧逸,好一个逼皇入绝地……但你以为,这局完了么?”

他抬眼,冷声吩咐:“传信北地世家,毒门残脉,还有礼部旧系——告诉他们,皇帝的刀鞘断了,现在,该是我们拿刀的时候了。”

与此同时,柳映雪靠在营帐中,神色微苍白,谢玄正为她检查伤口,眉头紧皱:“你知不知道,你体内的千丝蛊又有了异动。”

柳映雪轻笑:“无妨,只要他站在前头,我便能撑住。”

谢玄叹息一声,忽听帐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副将小声禀报:“将军,京中来信——王国司马已暗召北地世家,联合礼部旧系,意图连线毒门残脉,谋划下一步。”

萧逸接过密信,低头扫过,唇角缓缓勾起:“终于舍得现身了。”

他抬手唤来副将:“去,把旧部叫来,今晚开始,我们不等局落下。我要见他们,逐个见他们。”

柳映雪听见,眼神微动:“你要做什么?”

萧逸转身,目光冷冽如刀:“朝堂是棋盘,但北地不是,毒门不是。他们想要国?那便先过我。”

夜色中,火光映照出靖毒军主帅的营帐轮廓。谢玄默默望着那片光影,低声自语:“这世上,大约没人知道,萧逸最怕的不是敌人,也不是皇心——而是,他的心还放不下人。”

远处的京城,灯火摇曳,仿佛一座巨大的暗夜陷阱,正等待着下一场血与谋的交锋。

风声呼啸,杀意未散。萧逸一人负手走出营帐,抬头看向北方,眼中只余一抹冰冷的光。

“来吧。”

“我等你们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