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军符半份
京中初春,朝阳未盛,紫宸殿内却已笼上一层沉冷薄雾。¢1/3/x′i`a/o?s/h\u?o`..c?o!m*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靖毒使萧逸,功业既成,当即日南下,平定蛊乱,赐南疆军符半份,以靖边陲。”
内侍声如金石,一字一句落地,殿中气氛随之凝固。
萧逸接过圣旨,目光如冰。
这道旨意,来的太急——边疆蛊乱未起一旬,京中竟已筹好调兵遣将之计,连军符都预备好一半,这哪是“临时起意”?分明是早有安排。
“臣,遵旨。”
他低声开口,唇角却泛起一丝看不清意味的冷笑。
谢玄立在他身后,微微侧目低声:“主公,来得蹊跷。”
“当然蹊跷。”
萧逸收起圣旨,抬眼望向殿内那位面色温和、眸光却阴沉如水的皇帝。
“南疆蛊乱,三郡皆动,正是旧蛊门残孽活跃之时,”他说着,声音缓而不疾,“如今京中三方势力蠢蠢欲动,我若一走,谁来盯着这帮人?”
皇帝轻轻一笑,似乎全未听见他话中锋意:“萧卿,此行凶险,朕怎能令你孤军奋战?”
“故特派辅将一人,与你同行。”
话音落地,一名身穿银甲、神情俊朗的男子缓步入殿,抱拳一礼:“微臣卫钧,拜见靖毒使大人。”
萧逸眸光微凝:“卫钧?”
“正是。”皇帝笑意微深,“禁军千人统,曾随北地战役有功,年少却胆识过人。此次南征,正需新锐之才。”
谢玄悄然皱眉,侧耳低语:“主公,此人我查过,三月前方得封千统,空降之职,来历不明。”
“新锐之才?”
萧逸目光淡淡扫过卫钧,接住了他刻意不显,却藏不住锋芒的目光。/狐})恋?文d#?学′ ¨更-?±新[最¥$?快%3o
“有意思。”
“谢大人,”皇帝继续道,“你可暂留京中,理顺京畿密线。”
谢玄抱拳,冷冷点头,转身时却悄悄递了一封折卷入萧逸袖中:“此人不清,别信。”
萧逸拢袖,神色不变:“臣谨记陛下圣意。”
退朝时,京中阳光大亮,殿后浮雕投下一道长长影子。
他低声对谢玄道:“此局设得很满,但若南疆这步棋真要动,我便亲下子——看他如何接。”
萧逸率军出京,当日午时便已行过南城关,往南疆疾行。
柳映雪身披披风,坐在马上,面色苍白,却倔强地未曾低头。
“姑娘身子未愈,主公原不愿你同行。”副将轻声劝道。
柳映雪只是轻轻摇头:“他去的地方,是南疆。”
副将一怔,随即明白——蛊门余孽重现,若不随行,她终究无法安心。
三日路程,军行未歇。直到第四日入夜时分,前锋才急急传报:
“靖毒使大人,柳姑娘高热不退,已昏厥!”
军帐中,萧逸神色凝沉,看着躺在榻上额头冒汗、气息微弱的柳映雪,眉间压下浓重寒意。
“唤军医!”他低喝。
军医诊断后,满头冷汗:“启禀将军,姑娘蛊毒未清,近日行军劳累,体内毒线冲击心脉,已有入骨之象——再行路,恐生变。”
萧逸沉声下令:“就地扎营,全军停止南行。”
他知道,此次南征不仅是皇命,更是权谋陷阱。
而柳映雪这一病,正好成了压制节奏的理由,也给了他喘息布子的机会。
军帐外,卫钧立于黑影中,望着帐前传令士兵来往奔走,眼神微闪。??优1±.品:&x小?x说<@?网x= $=?更?}\新?-.最+,全·?;
“靖毒使竟为一女子停军?”他低声呢喃,唇角浮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片刻后,他唤来亲兵:“去,将消息传给京中‘旧人’,就说靖毒使拥兵自重,私自更改行军节奏,已行事不轨。”
“喏!”
那亲兵隐入夜色,速度如影。
——
同一时间,京中。
“靖毒使私停军,四日不前。”
“听说,是为一女子之病?荒唐。”
“此人手握兵权,欲称王乎?”
短短半日,数则密信悄然在朝堂流传。
王国司马在书案前慢慢点头,面色平静,手中却紧紧攥着那封来自南疆的快报。
“很好。”他轻声开口,“风向……可以动一动了。”
——
夜里,帐中静得出奇。
柳映雪昏睡中喃喃低语,指尖蜷缩,像是梦中正挣扎着穿越毒雾与血影。
萧逸坐在床榻旁,一夜未眠,目光深沉:“若这就是你下的局,那我也陪你落一子。”
此时京城,春雨初歇,御书房却愈发沉闷压抑。
王国司马披着半旧朝袍,立于灯下低声言道:“陛下,臣已命人在礼部旧系中放出风声,靖毒使南征四日停
军、心系儿女情长,此风一起,士人必动。”
皇帝半阖着眼,手指轻轻敲打玉案,片刻后冷声道:“动得好。孤本不愿将他逼绝,可他步步不让。”
“陛下——若要平南疆,臣请得一策。”
“说。”
王国司马压低声音:“臣已遣卫钧之人向南疆蛊军暗投,将在接战之日,假装援军反戈,制造靖毒军溃败之象。”
“兵败之由,再加上军心不稳、重臣生病不理政务之名,自可水到渠成。”
皇帝唇角浮起一丝阴沉笑意:“如此,便让那兵符换个主人。”
他抬手,从袖中取出一卷黄绢密函,封蜡未开,盖着天家印玺。
“赐予卫钧——若萧逸一战不利,即刻代掌靖毒军。”
王国司马低首接过,嘴角含笑:“主公一日不死,天家一日不安。臣知。”
——
南疆行营,谢玄正暗查卫钧来历,借口送药亲入副将营帐。
营帐中,卫钧身着轻甲,正在研读军阵图,神情专注,却不像初入战场之人。
谢玄挑眉,笑着问道:“卫将军可曾有过南疆用兵之策?”
卫钧头也不抬:“毒蛊虽诡,但终不离兵形。我读《兵诀杂引》十年,早料南蛊门残兵必以‘三线驱蛊’法袭我边营。”
谢玄眼神一闪:“此法蛊门仅传于门主、长老,你怎会知道?”
卫钧终于抬头,眼神一沉:“谢大人莫非在怀疑本将?”
谢玄一笑:“不敢。”
他拱手退下,转身时眼中寒意毕现。
回至主帐,谢玄悄声入内,将一份密信递与萧逸:“主公查明,此人三年前曾与禁军统领有私交,其兄卫显,正为王国司马手下幕僚。”
萧逸拿过密信,手指缓缓收紧:“好一个‘新锐之才’。”
谢玄冷笑:“属下怀疑,他已得密令——只等主公兵败,便可取而代之。”
萧逸眸光如刃,片刻后低声:“……既如此,那就给他一个‘兵败’的机会。”
夜深如墨,军营静得仿佛连风都不敢吹响。
帐内,柳映雪的气息依旧微弱。她紧闭双眼,额间冷汗涔涔,指尖不断蜷缩,喃喃低语如怨魂乱语。
“蛊……他们……还在……”
萧逸坐在床榻旁,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眉心,那里faint faint一丝青黑蛊纹正缓缓蔓延,宛若毒藤侵骨。
“映雪,”他声音低沉,像是从喉咙里压出来的刀锋,“你若真有事,我这一仗,不打也得打。”
谢玄从外走入,拱手:“主公,前军已回报,南疆三州已全部失守,蛊军向东推进八十里,抵我边寨。”
“他们等我们。”萧逸低声冷笑,“等我们兵分两线、内外交困,好趁机破局。”
谢玄低声:“属下已在军中放话——靖毒使将亲率前锋明日破阵。卫钧若想趁乱夺权,也只能跟着冲,除非他真敢背诏。”
“让他赌。”
萧逸起身,目光清寒:“我便看看,他是忠于皇命,还是忠于私令。”
此时,营外一骑飞奔而来,亲兵喘着气下马:“主公!皇城来人,递了密旨——钦点靖毒军副帅卫钧‘遇战不利,可即代掌兵权’!”
话音未落,谢玄脸色铁青:“来了。”
萧逸接过那黄绢密令,轻轻一抖,展开。
——果然是圣旨。
一字一句,都在试图提前宣判他的败局。
他低低一笑,声如碎冰:“很好。天家这一步,落得真准。”
“谢玄。”
“属下在。”
“明日传令,三军不动者斩,私调兵者斩。”
“是。”
“卫钧若战败,军法从事;若不败,兵权归营律统管,不得私书。”
谢玄顿了顿,低声:“这是硬压……皇命未必会容。”
萧逸盯着那封黄绢,轻声冷笑:“我不与天子争命,但我有军纪。明日,我便亲入蛊军。”
“让他看看——兵败,到底是谁的‘天意’。”
他甩袖而去,营灯晃动,夜风中,一缕冷光随他的步伐,在刀鞘中微微颤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