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琉璃走过去。
“马师傅。”
马师傅回头，看到林琉璃，脸上并无意外，反而带着一丝挑衅：“林夫人来了。正好，您评评理。这新规矩，是不是有些不切实际？我们烧了一辈子琉璃，难道还不如纸上几个数字？”
“规矩，是为了减少差错，提升良品。”林琉璃说，“马师傅经验丰富，更应以身作则。”“以身作则？”马师傅冷笑一声，“林夫人的意思是，我这几十年的手艺，都白费了？要从头学起？还是说，这琉璃坊，已经不需要我们这些老家伙了？”
这话，说得极重。
周围的气氛瞬间凝固。几个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匠人，都停了下来。
“马师傅，你误会了林夫人的意思。”张成急忙上前，“林夫人是希望大家……”
“我没有误会。”马师傅打断张成，“林夫人的心思，我们这些老人，看得清楚。琉璃坊要换血，我们这些旧血，自然是要被清除的。”
他这话，像是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水面，激起千层浪。一些原本中立的老匠人，脸上也露出了疑虑和不满。
林琉璃看着马师傅，心中升起一股疲惫。她预想过推行新规矩会有阻力，却没有想到会如此直接，如此激烈。
“马师傅。”林琉璃的声音平静，“琉璃坊的每一位匠人，都是宝贵的财富。新规矩的目的，不是清除任何人，而是让琉璃坊走得更远。如果你认为规矩有问题，可以提出来，我们可以讨论修改。但煽动人心，对抗坊规，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煽动人心？”马师傅提高了声音，“我说的哪句不是实话？林夫人敢说，你心里没有偏袒那些新来的？他们一来，又是新工坊，又是新料子，我们这些老的，除了被指手画脚，还得了什么？”
“马师傅！”一个年轻匠人忍不住开口，“林夫人给我们的机会，也是给我们学习的机会。琉璃坊好了，大家才能好。”
“你懂什么！”另一个老匠人呵斥道，“毛都没长齐，就来教训我们！”
场面有些失控。
林琉璃感到一阵头痛。她原以为，恩威并施，加上利益引导，能够逐渐化解矛盾。现在看来，积怨已深，非一日之功可以消除。
“今日之事，暂且不论。”林琉璃说，“马师傅，你今日烧制的琉璃，若有次品，按坊规处置。其他人，各司其职。”
她没有再看马师傅，转身离开。
张成跟在她身后：“林夫人，这……马师傅他们明显是在抱团对抗，如果不严厉处置，恐怕……”
“我知道。”林琉璃打断他。
她当然知道。杀鸡儆猴？或许能震慑一时，但解决不了根本。这些老匠人，有他们的技艺，也有他们的傲气和固执。强压之下，只会让他们更加离心离德。
但放任自流，新规矩便形同虚设，琉璃坊的未来堪忧。
更何况，外面还有和津国的威胁，她没有太多时间耗在内斗上。
琉璃坊内部的裂痕，比她想象的要深。要弥合，需要的不止是规矩和奖励，还需要更多的心力，更多的时间。
林琉璃停下脚步，看着院中那棵老槐树。风吹过，叶片沙沙作响，像无数细碎的低语。
她必须找到一个办法，一个能真正凝聚人心的办法。
“张成。”
“林夫人有何吩咐？”
“去查查，最近是谁在私下频繁联络那些老匠人。”
“是。”张成领命退下。
林琉璃独自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