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台之上,皇帝面色阴沉如铁。天师声音如毒蛇吐信:徐家娘子,这些童子早已服毒升天,眼下不过是以残躯祭天,何必执着?
不是的不是的徐娘子双目赤红,声音嘶哑得不成调子。
皇帝抬头看了看天色,枯瘦的手指重重一挥:行刑!
寒光闪过,士兵的刀尖抵上徐砚心口。徐娘子爆发出凄厉的哀嚎,突然发力撞开阻拦的士兵。甲胄碰撞声中,太子冷冽的声音穿透喧嚣:
阻碍祭礼者,格杀勿论!
噗——
一杆长枪贯穿徐娘子的腹部。鲜血喷溅在雪地上,触目惊心的红。与此同时,祭台上的刀刃也没入徐砚心口,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徐娘子踉跄着还要往前,又一枪刺穿她的肩膀。她重重跪倒在地,却仍挣扎着朝祭台方向爬行,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砚儿别怕她染血的手伸向祭台,气若游丝,娘在这里
徐娘子涣散的瞳孔缓缓转向薛清沐的方向,那双被血泪浸透的眼睛里,刻着最深最痛的质问,
不是说能救砚儿的吗?
薛清沐浑身发抖,喉咙里涌上腥甜。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祭台上的血蜿蜒成河,徐砚小小的身体躺在血泊中,再也不会喊她沐姐姐了。徐娘子伸出的手最终无力垂下,指尖还朝着祭台的方向,仿佛死后魂魄也要爬过去抱住她的孩子。
祥瑞!天降祥瑞啊!
癫狂的欢呼声突然炸响。薛清沐茫然抬头,只见天边霞光如血,云层翻滚间竟化作一只展翅的金色凤凰。百官跪拜,皇帝颤巍巍站起来大笑:天佑大周!天佑朕啊!
只有薛清沐站在跪拜的人群中,仰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啊——!
那声音凄厉如刀,竟短暂地压过了鼎沸人声。凤凰状的云霞突然崩散,化作漫天血雨般的红雾。
大雪骤然而至。
原本晴朗的天空转瞬间阴云密布,鹅毛般的雪片纷纷扬扬落下。薛清沐仰起头,恍惚间竟觉得那雪是血红色的——就像祭台上徐家母子流淌的鲜血。
礼成——
天师高亢的声音刺破风雪。皇帝心满意足地起驾回宫,百官簇拥着离去。百姓们跪伏在雪地里,仍沉浸在所谓祥瑞的震撼中。
薛清沐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客栈的。她呆坐在窗前,看着窗外越积越厚的雪,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被生生剜去,空荡荡的疼。
为什么会这样苏棠在榻上翻来覆去,声音哽咽,徐大哥战死沙场,徐姐姐那么善良砚儿那么聪明懂事她突然坐起身,泪流满面,他们做错了什么?
薛清沐望着窗外的飞雪,眼神渐渐从空洞转为锐利。
不是天灾。她轻声道,手指在窗棂上掐出深深的痕迹,是人祸。
是天师、天女,还有太子是皇帝,是所有人!苏棠攥紧被角,指节发白,眼中燃着从未有过的怒火,是他们一起造的孽!
薛清沐站在窗前,风雪映得她眸色如冰。她一字一顿道:我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新仇旧恨,这一次,她要亲手讨回来。
苏棠赤脚跳下床榻,抓住薛清沐冰凉的手:我帮你。她声音很轻,却像淬了火的铁,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跟你一起。
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在她们门前停了下来,过了好久才响起了敲门声。
薛清沐问道:“来者何人?”
“是我。”熟悉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带着几分沙哑。
薛清沐指尖一颤,上前开门,尤简阳一脸的疲惫与无奈尽收眼底。
尤简阳立在门口,玄色劲装沾满尘土,肩头还凝着未化的雪粒。“我有话跟你说”
苏棠见状,忙起身对薛清沐说道:“我有些饿了,去楼下要碗热汤面。”,她轻轻带上门,脚步声渐远,独留薛清沐、尤简阳二人在房中。
薛清沐请尤简阳进屋坐下,又给他斟了杯热茶。尤简阳的目光扫过薛清沐苍白的脸,喉结动了动,最终化作一声叹息:“对不起。”
“我终究没能救下徐砚。”尤简阳垂下眼睫,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青影,“更没想到连徐娘子也”
“即便她侥幸逃过刀枪,没了徐砚,她又如何独活?”薛清沐打断他的话,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三皇子,你已经做得够多了。我们都对你感激不尽,这样的结果并不是你造成的。”
尤简阳心口泛起一阵钝痛,他伸手想要触碰她,薛清沐却别过头躲开了,尤简阳的手僵在半空中。薛清沐只说道:“其实一切都计划好了,只差一点就成功了,为何薛梦瑶会知道那些孩子们没有死。”
薛清沐当然不可能相信薛梦瑶真的能跟上苍对话,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故弄玄虚而已。
尤简阳垂下手说道说道:“她事先并不知道孩子们没有死,她要求放血,是真的想完成祭祀。没有祥云,没有异象,她比皇帝更慌。他冷笑,所谓"天女",终究要凭"神迹"立足。没有异象,她便造出个更深刻,更血腥的场景,让在场众人臣服。
窗外风扑打着窗棂,尤简阳的声音压得更低:她直到刀刃刺入童子的胸口,才知道
活人的血会喷涌,死人的血只会缓流。薛清沐接上他的话,指尖掐进掌心。薛梦瑶她应该没少见过鲜血流出的样子,她忽然想起徐砚鲜血喷溅的刹那,薛梦瑶眼中闪过的不是惊惶,而是狂喜。
尤简阳点点头,声音像淬了冰。她当场就明白了,所以祭典一结束便来找我。”
薛清沐眸光一凛:她威胁你?
算是吧。尤简阳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她说已看出童子未死,但又道——他顿了顿,我们身上都流着林家的血,论起来也是亲戚,她并不想告发,这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
所以呢,她要你做什么?薛清沐直切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