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混杂着绝望和难以置信的死灰色。
他嘴唇无声地翕动，试图辩解，又或是诅咒，却连一丝气音都挤不出来。
先前那自诩掌控一切的镇定早己荡然无存，只剩下被彻底剥开伪装后的狼狈。
赵阳面无表情地移动鼠标，又点开了另一个视频文件。
屏幕亮起，切换到一间奢华但压抑的包间里，徐文洲非常熟悉，那就是雾影山庄的包间里。
画面中心，是坐在宽大真皮沙发上的李兆庭，脸上带着一种暴虐前的平静。
而徐文洲，那个平日里衣冠楚楚、谈笑风生的徐大律师，此刻正双膝跪在昂贵的地毯上。
他仰着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恐和谄媚，领带歪在一边，额发也有些散乱。
“是你把高岚引过来的！”李兆庭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山雨欲来的沉重怒意，每个字都像鞭子抽在徐文洲的神经上。
“不，不是我！”徐文洲的声音尖锐而颤抖，几乎变了调，“我真不知道她是卧底！李总，我发誓！”
他试图往前膝行几步，想抱住李兆庭的腿，却被对方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了。
“我己经通知冯骁去处理她了，她跑不了的！”徐文洲语无伦次地哀求，“再给我一个机会，李总！我能处理好！基金会不能没有我！”
李兆庭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似乎觉得这哀嚎有些聒噪。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动作带着一种侮辱性的随意，拉开了自己的裤链。
屋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李兆庭的鳄鱼皮鞋尖抵在徐文洲喉结处，轻轻碾压着，真皮沙发在他膝盖下发出皮革撕裂般的呻吟。
“喝下去。/x/i￠a?o~s+h\u~o~g+u,a\i`.`c′o′m!”当这三个字炸响时，徐文洲突然干呕，酸腐味混着古龙香水的尾调在密闭空间发酵。
李兆庭低沉地命令，像是在吩咐一条狗，“我就饶你一条狗命。”
徐文洲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那极具侮辱性的一幕，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屈辱、恐惧、恶心，还有一丝残存的理智在疯狂拉扯，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
屏幕上的徐文洲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溺水的人，眼泪和鼻涕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最终，他的头还是屈辱地，极其缓慢地低了下去。
旁边还站着惊呆了的唐明辉、刘志强和孙鹏，他们脸上的表情混合着震惊、恐惧，还有一丝隐秘的快意。
画面在这一刻定格，随后黑屏。
徐文洲彻底崩溃了，身体筛糠般抖动，嘴巴张开想要嘶吼，却只发出破碎的气音，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这个视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可能！
这是他内心最深处的梦魇，是他午夜梦回时都会惊醒的源头。
他以为这个视频早就随着李兆庭的死而彻底消失了。
他精心布局三年，忍辱负重，最终杀了李兆庭，这个视频就是他所有行动的起点和动力。
因为这个视频，他私下背着李兆庭把林薇送到别的男人的床上供人肆意取乐，他觉得那是李兆庭的女人，是对李兆庭的报复。
然后他又抓住这个把柄，逼得唐明辉那些人和他一起背刺李兆庭。
因为这个视频，他甚至打算在文舟集团上市后，让当时在场的唐明辉三人彻底消失，抹去所有知情者。
他所有的野心，所有的罪恶，都源于这一刻的奇耻大辱。_鑫¨完?本/鰰.栈^ ¨免*肺-跃·独\
而现在，这屈辱被放大，赤裸裸地呈现在他最不想面对的人眼前。
赵阳伸手关掉了笔记本电脑，动作平静。
审讯室内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可怕寂静，只剩下徐文洲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徐文洲的身体依旧痉挛着，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滴在笔挺的西裤上。
“徐大律师，”陈锋慢悠悠地开口，打破了沉寂，“这‘忠诚’的味道，怎么样？够劲儿吗？”
陈锋的语气里没有一丝同情，只有冰冷的嘲讽和一种看戏般的玩味。
“这段视频，是林薇提供的。”陈锋看着徐文洲瞬间抬起的、布满血丝的眼睛，“你应该怎么也想不到，李兆庭把它带回家，在你那位‘红颜知己’面前播放取乐。”
“你被羞辱的画面，成了他虐待林薇时助兴的节目。”陈锋补充道，每一个字都像针扎在徐文洲心上。
徐文洲的双手死死抓住椅子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手背青筋暴起，眼眶红得快要裂开。
李兆庭！他竟然把这个视频留了下来！
他竟然把自己的屈辱当成玩物，还分享给林薇！那个他一度以为可以信任、可以利用的女人！
“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赵阳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几乎要从椅子上滑下去的徐文洲。
赵阳的声音不高，却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击在徐文洲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上。
“这段视频里，你亲口承认，‘己经通知冯骁去处理她了’。”
徐文洲猛地抬头，眼中的绝望又添了一层浓重的恐惧。
“我想林薇是看到这段视频后，对你那点虚假的崇拜彻底崩塌，才开始蓄谋反击。”赵阳继续说，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
“我没有——我那是为了稳住他——”徐文洲的辩解苍白无力。
“别费力气了。”赵阳打断他，“这段视频，再加上冯骁的口供。”
“他己经全部招了，承认是你指使他杀害高岚，并制造意外现场。”
“李兆庭的死，也和你精心设计的‘意外’脱不了干系。”
赵阳停顿了一下，看着徐文洲瞬间僵硬、失去所有血色的脸。
“你觉得，这些加在一起，意味着什么。”
徐文洲的身体猛地一震，像被抽走了最后一根骨头，彻底瘫坐在椅子上。
他所有的防御、所有的算计、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彻底瓦解，碎得连渣都不剩。
视频，冯骁的口供，林薇的反水……
一切都完了。
陈锋适时地将一份打印好的口供笔录推到他面前，旁边放着一支笔。
“认罪吧，徐文洲。”陈锋的声音冷硬，“负隅顽抗没什么意义了，坦白或许还能从死刑改为无期。”
连夜的审讯和这最后的致命一击，终于耗尽了徐文洲最后一点抵抗的意志。
他颤抖着手，拿起笔，在认罪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那笔迹歪歪扭扭，如同他此刻崩塌的人生。
当赵阳推开审讯室的门，一股带着消毒水味的冷空气扑面而来。
外面天色己经泛起了鱼肚白，一缕微光刺破了黑暗。
他揉了揉发僵的脖颈，眼底布满血丝，身体疲惫到了极点，精神却有种奇异的亢奋和空茫交织。
三年。
整整三年，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日夜不得安宁。
如今，石头终于被撬动，露出了底下盘根错节、丑陋不堪的真相。
徐文洲，李兆庭，冯骁……一张张面孔在脑海中闪过，最终都将被钉在法律的审判席上。
剩下的，自有程序去走。
可他心里的那个空洞，却像是被挖得更深了，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他的岚，再也不会回来了。
赵阳深吸了一口清晨微凉、带着尘土和植物气息的空气，试图驱散心头的滞重感。
刚走出审讯室的区域，陈锋跟了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了，老赵，尘埃落定了。”陈锋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后的放松，“徐文洲这条线算是彻底清了。”
赵阳点了点头，没说话。
“高岚那笔保险理赔金，找个时间去认领了吧。”陈锋又说，“我知道你查清楚了，跟长青基金会没关系，是她自己买的人寿保险。”
“然后，好好的，重新开始生活。”陈锋的语气难得带上些劝慰。
对于这笔五百万的保险金，赵阳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笔钱像另一个沉重的提醒。
警局门口的台阶下，几名便衣警员正护送着几个年轻女子往外走，看样子是刚刚做完笔录或者需要保护的证人。
清晨的喧嚣尚未开始，周围还很安静。
赵阳的目光随意扫过，并未过多停留，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睡一觉。
然而，就在他即将移开视线时，其中一个穿着浅色风衣的纤细背影，莫名地让他心头猛地一跳。
那走路时右肩微微下沉的姿态，那偶尔习惯性偏头看向路边的动作……
太像了。
像到让他几乎以为是幻觉。
几乎是下意识的，那个身影似乎感觉到了他灼灼的注视，脚步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然后，她缓缓地，转过了头来。
清晨熹微的光线并不明亮，远处的路灯也尽职地发出最后昏黄的光芒。
光线模糊地勾勒出那张侧脸的轮廓，干净，柔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高岚？
————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