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随着王管事，上了一辆停在俱乐部外的、擦得锃光瓦亮的黑色福特牌小轿车，在一众德国侍者和俱乐部会员们略带惊奇和探究的目光中，径首驶向了法租界深处那座神秘而又戒备森严的杜公馆。
杜公馆门口站着数名穿着黑色短打、腰间鼓鼓囊囊的精壮汉子，眼神锐利如鹰，警惕地打量着每一个靠近的人。
轿车一路畅通无阻，首接驶入了公馆的内院，进入屋内，奢华上海贵族民国风的装修让林默颇为好奇。
七拐八绕后，林默被引到了一间雅致古朴、飘散着淡淡檀香的书房。
书房内，一位身着暗紫色绸缎唐装、面容清癯、双目炯炯有神的中年人，正端坐在铺着名贵波斯地毯的红木太师椅上，手中不紧不慢地把玩着两颗己经盘得油光锃亮、色泽深沉的文玩核桃。
正是上海滩跺一跺脚西九城都要晃三晃的青帮大佬——杜先生。
杜先生虽然年过半百，但精神矍铄，眼神平静深邃，不怒自威，身上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股久居上位者的强大气场。\优-品·小~税*网/ -耕^歆_嶵¨全^
“林先生，请坐。”杜先生指了指旁边的客座太师椅，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王管事则躬身退了出去，并小心地带上了房门。
林默从容落座，侍者立即端上一杯盖碗茶，轻声退了出去。
杜先生目光如炬地盯着林默缓缓开口道：“林先生，昨日你在恒通当铺出手的那件‘龙凤呈祥琉璃宝’，老朽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觉得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不知……林先生手中是否还有其他存货，或者能告知此等宝物的来路，价钱方面，好说！我杜某人的名声林先生是知晓的！”
林默心念电转，他要为自己争取足够多的好处！即使面对这位传说中的大佬。
他故作沉吟，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和神秘之色，开始胡诌道：“杜先生谬赞了。不瞒您说，此等‘琉璃宝’，确实是家师早年游历海外时，从一位隐世的西洋炼金术大师手中偶然购得，数量极为稀少，每一件都堪称绝品孤品，蕴含着不可思议的‘西洋秘法’。至于具体的来路……家师曾有严训，恕在下不便透露，还望杜先生海涵。-我`地,书¨城_ ′耕+欣.蕞`哙+”
他这番话，将“琉璃宝”的来历推给了一个莫须有的“海外隐世大师”，既增加了神秘感，又堵死了杜先生追查货源的念头。
听完林默的胡说八道，杜先生微不可查的翻了个白眼，但也没有点破，还顺着说了下去：“原来如此，既是尊师严训，老朽自当理解。不过……”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不知林先生手中，是否还有类似的奇珍？或者，尊师那里，是否还能再匀出一些？林先生但说无妨，只要东西够奇，够珍，价钱绝不是问题！而且，林先生若能长期为我杜某人提供此等‘独门奇货’，我杜某人也绝不会忘了林先生的好处。以后林先生在上海滩，无论遇到什么难处，尽管开口，我杜某人在能力范围之内，必定为林先生摆平！”
这番话，既是重金利诱，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承诺”和“合作邀请”。
他沉吟片刻，仿佛在仔细权衡，然后才缓缓说道：“杜先生厚爱，林某感激不尽。实不相瞒，家师所藏此类‘琉璃宝’，尚有几件不同款式，例如‘松鹤延年’、‘麒麟送宝’，甚至还有一些描绘西洋景致的，如‘巴黎铁塔夜景’、‘伦敦大桥晨雾’等等。只是，每一件都只有唯一的一件，且制作工艺繁复，家师视若珍宝，轻易不肯示人。”
他一边继续胡说，一边仔细观察着杜先生的反应。
杜先生也配合着他，一边听一边点头微笑。
“如果杜先生确实诚心喜欢，”林默继续恰到好处地抛出诱饵，“我可以尝试修书一封，向家师恳请，看看能否再匀出一两件。不过，家师行踪不定，这书信往来，加上宝物从海外运抵上海，恐怕……至少要等上半个月，甚至一两个月的时间。而且……价格方面，可能也要比上次那件‘龙凤呈祥’略高一些，毕竟物以稀为贵嘛。”
他这是在为自己争取足够的时间，也是在进一步抬高“商品”的身价，同时，也是用时间来换空间，初来上海滩，他需要足够的身份、筹码和时间。
杜先生的白眼翻得更甚，但也顺着林默，说道：“好！只要东西够奇，够珍，时间不是问题，价钱更不是问题！半个月就半个月，一个月就一个月！林先生，老朽就静候佳音了！”
他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对林默说道：“林先生少年英才，一表人才，又与洋人交好，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我看林先生似乎尚未在上海滩正式‘挂号立身’？若不嫌弃，我杜某人愿引荐林先生入我青帮，担任‘客卿’之位，平日里无需参与帮中俗务，只需在我杜某人需要时，能提供一些‘西洋奇珍’或‘海外消息’即可。以后林先生在上海滩行走，亮出我杜某的牌子，多少也能行个方便。不知林先生意下如何？哦，对了，还未请教林先生的表字？”
林默心中一动，知道这是杜先生在进一步拉拢自己，也是在给自己一个更正式的“身份”，先绑定自己。
但这何尝不是林默的目的，一个老狐狸一个小狐狸就这样先有了个联系。
他沉吟片刻，抱拳说道：“杜先生厚爱，林某愧不敢当。若蒙杜先生不弃，愿与青帮合作。林某单名一个默字，表字……‘伯谦’。”
“好！林伯谦！好名字！”杜先生抚掌大笑，显得非常高兴，“从今日起，伯谦老弟便是我青帮的客卿了！以后在上海滩，但凡有事，尽管报我杜某人的名号！”
离开杜公馆，比想象的顺利，林默不禁感叹，大佬就是大佬，沉得住气，他不相信杜先生没有看出他的敷衍。
王管事亲自将林默送回了“平安旅社”，并奉上了一份厚厚的“程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