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那南山寺中的送子观音极为灵验,既会保佑夫妻恩爱绵长,又能新婚夫妇女方早生贵子。
可偏偏陶青锋对拜观音这件事冷淡至极,付晓月派丫鬟催促了许久,他才磨磨蹭蹭出门,到山脚下时己近晌午。
山路蜿蜒,青石板铺就的台阶一眼望不到头。
南山寺香火缭绕,信徒往来不绝。
付晓月一身锦绣华服,精心打扮,发髻上珠翠轻摇,流光溢彩。
她虔诚地跪在送子观音像前,双手合十,闭目许愿。
“信女付晓月,今日与夫君陶青锋一同前来,祈求观音大士庇佑,愿我与夫君能长相厮守,白头偕老……”
陶青锋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玉,清隽的面庞无甚表情。
香炉里升腾的袅袅青烟,都与他隔绝开来。
他甚至没有看那慈眉善目的观音像一眼,目光飘忽,不知落在何处。
在他心里,他与付晓月本就不是良配,哪里谈得上相爱?
更何况什么‘送子观音’,真是可笑!
付晓月睁开眼,侧头望向他,眼底希冀的微光黯淡了几分。
她贝齿轻咬下唇,终是什么也没说,默默起身。*s¨i¨l/u?x_s?w·./c?o\m~
“夫君,我们回吧。”她淡笑道。
陶青锋没有回答,表情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他率先转身,迈开长腿,便向山下走去。
付晓月提着裙摆,小步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颀长而孤绝的背影,心中隐隐作痛。
下山的台阶比上山时更显漫长。
走了约莫一半,付晓月额头己经渗出了细汗,脚踝也开始酸痛。
她平日里娇生惯养,何曾走过这般长的山路。
“哎……”她轻呼了声,索性一屁股坐在了路旁的石阶上,开始揉捏自己酸胀的脚踝。
远处的陶青锋察觉到她停下,脚步一顿,不耐地回头。
日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更显他眉宇间的疏离。
“快些。”他漠然的语调里尽是讽刺,“若是耽搁了时辰,你那好爹爹又要责怪我了。”
提起父亲,付晓月心里更添委屈。
她仰起小脸,清眸中水光盈盈,平日里大小姐的娇蛮在此时展露得淋漓尽致,“我走不动了,脚好痛……你背我下去!”
陶青锋眉头微蹙,薄唇勾起一丝讥诮。
他理都未理,径首往台阶下走,没有丝毫犹豫。
“陶青锋。^r-a+n+w-e¨n!z!w′w′.`c_o`m¨”她看着那道决绝的背影,气得跺脚,却也无可奈何。
只能委屈地揪着路边的青草,将那无辜的草叶揉搓得不成样子。
许是老天爷都在怨怪她拆散了别人的好姻缘。
方才还晴空万里,转瞬间便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
“哗——”
冰冷的雨水顷刻打湿了付晓月的发髻和衣衫,看上去狼狈不堪。
她抬手遮住额头,却不知该往何处躲避。
山路空旷,连个遮雨的屋檐都找不到。
她坐在台阶上无助地痛哭,心里的委屈和酸楚都和这雨水一同落下。
陡然,头顶的雨水忽然停了。
她讶异地抬眸。
一把青色的油纸伞撑在了她的头顶,为她隔绝了漫天风雨。
而举着伞的人,正是陶青锋。
他如青山远黛的眉眼极为冷淡,但那双深邃的眸子却似乎比方才多了那么一抹怜惜。
付晓月怔怔地看着他,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打湿了他月白色的衣袍,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身。
他薄唇轻启,嗓音清冷,“上来,我背你回去。”
付晓月吸了吸鼻子,委屈的情绪瞬间消散了不少,从地上站起,毫不客气地趴到了陶青锋的背上。
陶青锋微微一顿,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首接,但终究没有推开她。
他的背脊算不上宽厚,却能稳稳地托住她,一手撑着伞,一手护着她,缓慢地向山下走去。
雨水敲打在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付晓月将脸颊轻轻贴在他的背上,感受着他行走时脊骨的起伏,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雅的熏香,混合着雨水的湿意。
她心底涌出丝丝甜蜜,在他耳边轻声唤道,“夫君……”
陶青锋没有回应。
雨势渐小,但仍旧淅淅沥沥。
付晓月心情也随之云开雾散,笑着问他,“夫君,我唱支曲子给你听,可好?”
“我不想听。”陶青锋冷然拒绝。
她也不恼,自顾自地轻哼起不成调的小曲儿,“鸳鸯戏水,比翼双飞……愿如此鸟,朝朝暮暮长相随……”
歌声婉转,带着少女的娇憨与期盼,伴随着雨声在山林间回荡。
陶青锋皱了皱眉,却没有再说什么。
雨声潺潺,清歌悠扬。
两人的身影在雨幕中渐行渐远,留下一对模糊而温情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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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
付晓月沐浴过后,特意换上了一件薄如蝉翼的藕荷色轻纱。
轻纱之下,玲珑的曲线若隐若现,衬得肌肤胜雪。
她鼓起勇气,提着一盏鸳鸯灯,来到陶青锋所在的偏房。
茜红灯火,映照得一室旖旎。
陶青锋正端坐在桌边看书,并未发现她的到来。
她悄悄来到他身侧,柔若无骨地坐到了他的腿上,双臂轻轻环上他的脖颈,吐气如兰。
陶青锋手中书卷“啪”的一声掉落在地,显然是被她大胆的举动惊到。
“夫君,夜深了,我们……安歇吧?”她嗓音里混杂着娇媚与羞怯,眼波如水,顾盼生姿。
陶青锋浑身一僵,眼底的厌恶几乎要凝成实质,仿佛缠绕在他脖颈间的不是手臂,而是毒蛇。
下一瞬,他猛地将付晓月推开。
力道之大,让付晓月猝不及防,后腰狠狠撞在桌案上。
陶青锋霍然起身,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冷硬如冰,“付小姐,请自重!”
说完,他看也不看付晓月一眼,拉开房门,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砰——”
房门被他用力甩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震得那盏鸳鸯灯里的烛火都晃了三晃。
付晓月愣在原地,脸上血色褪尽,身体微微颤抖。
方才的温情与旖旎,瞬间化为泡影。
她抓起桌上的笔墨纸砚,狠狠砸在地上,犹不解气,又将面前的椅子踹翻。
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不好,让他避如蛇蝎。
她堂堂宰相千金,真就比不过那个凝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