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隐秘的角落

陆向东皱了皱眉,同样的话她以前也说个不停,可不知为何现在听着刺耳的很,知道跟她掰扯不清。他抬手,做了个往下压的手势,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威严:“姐,这事儿你别管。我俩的事儿,我们自己有数。”

而且唐蜜她是一个有选择权利的大活人,可不是什么物件,更不是他陆向东的私人物品。他的好大姐,到了如今还是没有学会该如何尊重一个人,话里话外都透着对唐蜜的不尊重。

“你有啥数?”陆根花瞪眼,“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当初就不该因为她闹心软就同意离婚!”

她是瞧不上唐蜜的做派,可不管怎么说自己兄弟对她有恩,她就不该闹着离婚,如今有了名气,她还会愿意复婚吗?她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

“姐!”陆向东声音沉了沉,带着点警告的意味,目光锐利的盯着她,“够了!她现在这样,挺好的。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还能做得这么好,站在那么大,那么亮的舞台上,我看着也挺高兴,这就行了。”

陆根花看着弟弟那张板正的脸,还有那眼神里不容置疑的坚持,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

母子连心。

虽然儿子最近一心扑在新电影的项目上,对于那些出现在家里有关唐蜜报道的报纸看都不看一眼,只是跟随着丈夫意气风发的在聚光灯下推杯换盏,走向他人生的巅峰。可她作为母亲就是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绝不是他真实的表现。

就像那些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被坚冰包裹着如同火山岩浆一样的热烈感情。他强制压抑着,表面越是风平浪静,内里就越是狂风骤雨。

丈夫在家的时候她也不敢多说什么,生怕丈夫再察觉出什么端倪。这天清晨丈夫出门后,林菀慧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去看一看儿子。

她没有敲门,端着亲自熬好的鸡汤进了儿子的卧室。

推开虚掩的卧室门,她看到的不是熟睡的儿子,而是坐在床边、衬衫袖子卷起、正对着手臂上新鲜伤痕发呆的周书恒。

地上,还散落着沾血的棉签和未及收起的锋利刀片。

“书恒——!”

林菀慧手中的骨瓷碗哐当一声砸落在地板上,滚烫的汤汁泼洒开来,如同她此刻骤然碎裂的心。

她扑过去,颤抖的手死死抓住儿子冰凉的手腕,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伤痕,眼泪瞬间决堤,“你,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周书恒猛地抽回手,迅速拉下袖子,眼神躲闪,带着一种被撞破隐私的狼狈和麻木的冷漠,“没什么,就是不小心划到了。”他的声音干涩沙哑。

“不小心?你当妈妈是瞎子吗?!”林菀慧崩溃地哭喊,巨大的恐惧攥住了她的心。

“林老师?”保姆张妈疑惑声音都楼下传来,紧接着是略显急促上楼梯的脚步声。

“张妈!”林菀慧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门外嘶喊了一声,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没事儿!碗不小心摔了!不用上来!我自己收拾!”

楼梯上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周书恒面无表情的起身走过去把门从里面反锁上,然后不紧不慢的开始收拾地上破碎的瓷片。

“别动!放着!”林菀慧斥道,她看着儿子苍白憔悴的脸,那双曾经明亮、如今却布满血丝、深陷着疯狂与绝望的眼睛,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和害怕。

她用力抱住儿子,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驱散他身上的寒意,声音破碎不堪,“书恒,儿子,你到底怎么了?别这么折磨自己,你告诉妈妈,别吓唬妈妈,求求你告诉妈妈……”

周书恒僵硬地任由母亲抱着,身体紧绷得像一块石头,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他能说什么?说他爱唐蜜爱到发疯?说他恨父亲恨到想毁灭一切?说他觉得自己像个被无数丝线操控的木偶,快要窒息?他只能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巨大的压力和无望的执念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碎,他找不到发泄的缺口,只能用疼痛来对抗内心的混乱。

当锋利的刀片划过小臂内侧的皮肤,留下一道道细密的、平行的血痕。那瞬间尖锐的痛感,奇异地压下了心底翻腾的岩浆,带来一种短暂而扭曲的平静。

看着血珠渗出、汇聚、滑落,他竟感到一丝病态的慰藉。一次,两次……隐秘的角落,伤口叠加着伤口,旧痕未愈,新伤又添。

他用昂贵的定制衬衫袖口小心翼翼地遮盖着,仿佛掩藏着一个肮脏而羞耻的秘密。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还是被母亲发现了。

林菀慧的心在滴血。她知道根源在哪里——那个叫唐蜜的女孩,成了儿子的心魔。丈夫放在客厅的报纸他没有动一下,可报纸不止周家的客厅有,街上报摊上到处都是,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长恨歌》的轰动和成功呢?

还有就是丈夫周明远的高压掌控,他从不过问他的意愿直接做决定,每次开口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她知道儿子最憎恶这一点,可如今他偏要借着老子的手走向成功,所以他把对父亲所有的不满都强压在心底。一个人,究竟需要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同时压制内心两股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焰——那偏执的爱与刻骨的恨?

她尝试过开导,尝试过哀求,甚至想过用最极端的方式去解决问题,可最终,她什么也做不到。她劝不了儿子,管不了丈夫,也下不了狠心去毁灭一个纯粹的艺术生命……

现在,看着儿子手臂上那些自残的痕迹,看着他眼中了无生气的绝望,林菀慧彻底慌了。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毁掉自己!她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病急乱投医地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了那个她本不该去打扰的人身上——唐蜜。

舞剧院后台的走廊,空气中还残留着松香和汗水的气息。林菀慧守候在唐蜜必经的路口,妆容精致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憔悴和焦虑,眼底布满了红血丝。

“小唐老师!”看到唐蜜卸了妆略显疲惫地走出来,林菀慧立刻迎了上去,声音带着急切和哽咽。

唐蜜有些意外,停下脚步,“林教授?您找我?”

林菀慧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她顾不上什么体面和教授的矜持,也顾不上周围可能投来的目光,一把抓住唐蜜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唐蜜微微蹙眉。她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小唐老师,我,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儿求你。能不能……找个地方谈一谈?”

看着她濒临崩溃的神情和额头的冷汗,唐蜜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点了点头:“好,这边请。”

林菀慧拉着她快速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手都来不及松开,便急声道:“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书恒!救救我儿子!他快不行了……”

唐蜜被这突如其来的哭求和抓握惊住了:“林教授,您冷静点,发生什么事了?”

“他……他……”林菀慧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诉说着,“他心理出了问题……很严重……他在伤害自己!手臂上……都是伤……我看到了……他快把自己毁了!”

她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让她失去了往日的条理,“我知道……我知道他纠缠你,给你带来了困扰,是他不对!是我们做父母的不好!是我们把他养歪了!”

林菀慧紧紧抓着唐蜜的手,仿佛这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声音充满了绝望的忏悔:“书恒小时候,他,他不是这样的,他很开朗,很爱笑的,都怪他爸爸!对他要求太严苛,太冷酷,动辄打骂……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是我太懦弱,没能保护好他……是我们一步步把他逼成了现在这样偏执,扭曲……”

她泪眼婆娑地望着唐蜜,姿态低到了尘埃里,“小唐老师,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看着他这样,我的心都要碎了……求你看在我这个做母亲的份上,看在他之前也想着弥补你的份上……你去劝劝他好不好?让他放下执念,别再钻牛角尖了……求求你,给他一条生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