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一缕光透过窗子照在了孙雨东的脸上。他在这熹微的晨光中缓缓转醒，一夜的辗转反侧让他的眼神中满是疲惫。
他起身，简单地洗漱后，便来到了母亲的房间。沈巧云已经坐在床边，正望着窗外发呆，听到孙雨东进来，她转过头，目光落在儿子身上，眼中的担忧愈发明显。
孙雨东站在母亲面前，看着她因操劳而愈发苍老的面容，心中一阵酸涩。屋外寒风呼啸，却挡不住母亲对他终身大事的焦虑。
“妈，现在国家都在提倡男同志晚婚晚育，您不用这么着急。”孙雨东语气温和，试图安抚母亲的情绪。
沈巧云坐在木椅上，手里攥着一条已经洗得发白的手帕，眉头紧锁。她抬头看向儿子，眼中满是担忧：“你都三十了，再不找，以后更难了。”
“再等两年吧，等家里条件好些，找对象也容易。”孙雨东轻声说道，目光不自觉地瞥向墙角那处斑驳的墙皮。
沈巧云叹了口气，手帕被她绞得更紧了。要不是孙雨南投资了一笔钱，他们家连温饱都成问题。前些日子孙雨东给前妻的补偿款，加上准备娶新媳妇的彩礼，这些开支已经让家里捉襟见肘。虽然她能贴补一些，但对这个家来说依然是不小的负担。
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墙上挂钟滴答作响。
“妈，您放心，我现在就专心工作。”孙雨东蹲下身，轻轻握住母亲布满老茧的手。
沈巧云眼中闪着犹豫：“晚点结婚也行，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您说。”
“离那些女同志远点！”沈巧云突然提高了声调，眼睛瞪得老大，“特别是单身的，都给我绕着走！”
孙雨东哭笑不得，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妈，您这要求也太严了。单位里有事总得说话啊，我总不能看见女同志就躲吧？”
“那也得离远点说！”沈巧云不依不饶，手帕被她攥得更紧了，“八丈远都不够，看见就绕道走！”
孙雨东无奈地摇头，嘴角却带着温柔的笑意：“好好好，我尽量避开就是。”
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嬉闹声，打破了屋内的气氛。孙雨南从外面跑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个玩陀螺的表弟妹。她的脸颊被寒风吹得通红，呼吸有些急促。
“妈，司厂长女儿来了！”孙雨南眼睛发亮，语气中带着几分促狭。
沈巧云脸色骤变，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身上的衣服。门帘被风掀起，司迎巧提着礼品袋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米色呢子大衣，衣领上还沾着些许雪花。
“沈阿姨，听说您刚从外地归来，特地来给您拜个年。”司迎巧笑容可掬，声音温柔动听。
沈巧云强撑着笑脸，客气地推辞：“你来就来，带什么东西。”
“应该的。年底我爸去慰问退休老同志时您不在，我这不是替他来看看。”司迎巧说得滴水不漏，目光却时不时地往孙雨东身上瞟。
孙雨南站在一旁，眼珠转个不停。她注意到司迎巧说话时的小动作，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寒暄片刻后，司迎巧起身告辞。她走后不久，厂里的老同事们陆续上门拜访。屋子里很快热闹起来，茶杯碰撞的声响不绝于耳。
“巧云啊，你这是何必呢？”张婶一边给自己倒茶，一边劝道，“司厂长女儿对你家小风有意思，这么好的姻缘你怎么就看不上呢？”
沈巧云低着头，手中的茶杯微微颤抖：“不合适，条件差太多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死脑筋？”张婶急得直跺脚，茶水差点洒出来，“人家司厂长女儿，不嫌弃咱们家条件，你反倒还挑三拣四的！”
等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孙雨南终于忍不住开口：“妈，您这标准也太死板了。按您这么挑，大哥这辈子就打光棍得了。”
“呸呸呸！”沈巧云瞪她一眼，手里的抹布差点甩到她脸上。
孙雨南灵活地躲开，继续说道：“您想想，大哥这情况，一般人家能答应吗？有实力反抗父母的，不都是家境不错的姑娘？偏偏这样的您又看不上。”
沈巧云的动作顿了一下。她何尝不知道，儿子以前在乡下的经历，让很多门当户对的人家都不愿意结亲。那些流言蜚语，像刀子一样戳在她心上。
“您说司迎巧强势，可我看她挺好的。”孙雨南继续火上浇油，“大哥这么好说话，找个软和的，那不就变成一家子棉花了吗？弹棉花啊弹棉花～～”
“你再唱！”沈巧云抄起鸡毛掸子就要打人。
“不唱了不唱了。”孙雨南笑嘻嘻地躲开，“我这不是为大哥着想嘛。人家司迎巧条件这么好，要是能成，大哥下半辈子不就有靠山了？”
“滚蛋！别出馊主意。”沈巧云气得直跺脚，脸都红了。
孙雨南却不依不饶：“我这是为大哥好！要不是真把他视作自己人，我才懒得在意他是吃软饭还是”
“你再说！”沈巧云举起鸡毛掸子，眼看就要打下去。
孙雨南一边躲一边笑：“好啦好啦，我不说了。不过妈，您要是打到我，那可就是打到棉花啦！”
说完，她一溜烟跑出了屋子，留下沈巧云在后面气得直跺脚。
孙雨东坐在自己的小屋里，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母亲的话在他耳边回响，让他不由得陷入沉思。
房门被轻轻推开，孙雨南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走了进来。
“大哥，喝点姜汤暖暖身子。”她将碗放在桌上，“妈虽然嘴上说得凶，但心里都是为你好。”
孙雨东接过碗，热气氤氲中，他看到妹妹担忧的眼神。
“我知道。”他轻声说道，“只是有些事，不是想得那么简单。”
孙雨南在他身边坐下：“大哥，你别太有压力。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和妈都会支持你的。”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将整个世界染成一片洁白。孙雨东看着窗外，思绪万千。前妻留下的伤痛还未完全愈合，而未来的道路又充满了未知。
院子里传来母亲收衣服的声音。孙雨东起身，准备去帮忙。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看这个承载了太多回忆的小屋，他的眼神里满是无奈，随后拉开门，踏入了飘雪的院子。
“妈，我来。”孙雨东轻声说道，沈巧云回头，眼中满是心疼。她把衣服递给儿子，两人在雪中默默收着，雪花落在肩头，很快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