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干部,等等。”
孙大娘的牙关紧咬,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一片灰败。
她知道,寻常的金银细软,怕是入不了这位陈干部的眼了。
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
可一想到儿子徐军可能面临的牢狱之灾,她那点不甘心便如风中残烛,瞬间被吹得摇摇欲坠。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身走向屋里那只老旧的立柜。
立柜的角落里,最下层,被几件旧衣服遮盖着,藏着她最后的指望。
孙大娘颤巍巍地蹲下身,拨开那些散发着樟脑丸味的旧衣物,露出了一个古旧的檀木盒子。
这盒子不大,却透着一股子岁月沉淀下来的厚重。
盒面上雕刻着一些早已模糊不清的纹路,显然是有些年头了。
孙大娘的眼神复杂地盯着檀木盒子,仿佛能透过它看到徐家几代人的过往。
她的手有些抖,但还是坚定地将盒子抱了出来,放在了炕桌上。
打开檀木盒子,里面还有一个更为精致的玉匣。
玉匣入手温润,显然是上好的玉料打磨而成。
孙大娘小心翼翼地打开玉匣的搭扣,里面衬着一块早已褪色,却依旧被悉心保存的红绫锦缎。
锦缎之上,安安稳稳地躺着一方巴掌大小的玉印章。
那玉印章通体洁白无瑕,质地细腻温润,在昏暗的屋中都散发着柔和的光泽,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这是徐家三代单传的传家宝,据说是祖上偶然淘换来的,一代代传下来,叮嘱后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轻易示人,更不可变卖。
孙大娘看着这玉印,眼神中充满了不舍与痛苦。
“军儿,我的军儿,娘不能眼看着你出事。”
“这玉玺…传了三代啊,却要为了救你…”
她闭上眼睛,两行浑浊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陈远原本以为孙大娘已经黔驴技穷,没想到她还能拿出这样的东西。
当孙大娘将那方玉印章连同玉匣一起呈现在他面前时,他也不由得吃了一惊。
“嗯?”
他微微挑眉,目光落在那方玉印之上。
这玉质,细腻温润,一看就不是寻常货色。
这雕工,虽然不繁复,却古朴大气,线条流畅,显然出自名家之手。
“这是……”陈远没有立刻伸手,而是看向孙大娘。
孙大娘见陈远露出惊讶的神色,心中那丝微弱的希望又燃起几分,连忙道:“陈干部,这是我们家祖上传下来的。”
她也不懂这东西到底有多珍贵,只知道是祖宗留下来的,要紧的东西。
陈远这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那玉印章从玉匣中捧了出来。
玉印入手微凉,触感极佳。
他翻过玉印,看向底部。
只见印面上用篆体刻着几个字,笔力遒劲,气势不凡。
“某亲王的印?”陈远心中微微一动,这几个字他恰好认得。
孙大娘这种普通人家,居然藏着这种等级的宝贝?
他抬头看了一眼孙大娘,她脸上只有焦急和期盼,显然并不完全清楚这方玉印的真正价值。
陈远不动声色,又仔细端详起玉印的包浆和沁色。
在绝对专注的状态下,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东西应该是真品。
“这玉印,你们家祖上是怎么得来的?”陈远沉声问道。
孙大娘有些紧张地搓着手,答道:“听我家那口子生前说,是他爷爷的爷爷那辈,在外面闯荡的时候,机缘巧合下淘换来的,具体怎么来的,传下来也没细说,就说是传家宝,让我们好好收着。”
陈远点了点头,孙大娘的说法倒也符合这类古物流落民间的常态。
他手指轻轻拂过玉玺底部的刻字,眼神微微一凝。
陈远沉吟片刻,郑重其事地将玉玺放回了玉匣之中,然后将玉匣轻轻合上,缓缓开口道:“孙大娘,看在这件东西的份上,我可以给徐家一个体面。”
孙大娘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几乎要哭出来:“陈干部,您的意思是……”
陈远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徐军,这次的事情性质很恶劣,原本是要从重处理的。”
孙大娘的心又是一紧。
“不过,”陈远话锋一转,“念在他年轻,也念在你们徐家肯拿出诚意,我可以让派出所那边通融一下。”
他顿了顿,看着孙大娘,一字一句地说道:“徐军,先关他几天,让他好好反省反省,吃点苦头,长长记性,再把他放出来。”
“孙大娘,我希望你们记住,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徐军出来之后,或者你们徐家任何人,再敢在院子里惹是生非,或者在外面动什么歪心思,”他指了指那方玉匣,“下一次,可就不是一件传家宝能解决问题的了,到时候,新账旧账一起算,你们徐家,恐怕连这点体面都保不住了。”
孙大娘浑身一颤,连连叩头:“知道了,陈干部,我们知道了!我们一定老老实实做人,再也不敢了!军儿出来,我一定好好管教他,让他重新做人!”
陈远见她神情不似作伪,这才缓缓站起身。
“东西我收下了,你们好自为之。”他说完,拿起那只檀木盒子,转身便向外走去。
孙大娘瘫坐在地上,看着陈远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许久才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压抑的呜咽。
陈远拿着檀木盒子,离开了徐家。
徐家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这玉玺确实是意外之喜,但徐军的教训必须给足,否则难儆效尤。
让他们搬走,也是为了院子里的清净。
孙大娘这态度还算识相,警告也得给到位,免得他们再生事端。
这四合院,是时候该立立他的规矩了。
他脚步未停,径直走向了前院的阎家。
此时,阎家屋里,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阎埠贵、三大妈,还有阎解放、阎解旷、阎解娣,一家人正襟危坐,谁也不敢大声喘气。
徐军被抓走,孙大娘拿着传家宝去求情的事,早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院子。
他们心里都清楚,下一个,恐怕就要轮到他们阎家了。
尤其是阎解放,更是坐立不安,脸色惨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爹,娘,陈…陈干部他不会真的……”阎解放声音发颤,话都说不完整。
阎埠贵狠狠瞪了他一眼:“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让你别跟徐军那小子瞎混,你就是不听!”
就在这时,门口光线一暗,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是陈远!
阎家众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瞬间僵住。
下一秒,阎埠贵第一个反应过来,慌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哎哟,陈…陈干部,您怎么来了?”
三大妈和阎解旷、阎解娣也连忙跟着站起来,纷纷鞠躬。
“陈干部好!”
“陈干部您快请坐!”
阎解放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他本就坐在角落的矮凳上,此刻更是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缝里,连头都不敢抬。
徐军被抓了!还很严重!
陈远肯定是为他来的!
完了,完了,他当初怎么就猪油蒙了心,听了徐军的话,去招惹陈远!
他会不会也把自己抓起来?他不想坐牢啊!
爹,娘,救救我啊!阎解放的内心在疯狂呐喊。
陈远目光淡淡地扫过阎家众人,将他们惊惧不安的神情尽收眼底。
哼,阎家。
阎解放这小子,跟徐军是一丘之貉,之前还想联合坑他。
今天不把他们敲打老实了,日后必有麻烦。
看他们这惊弓之鸟的样子,正好,省他不少口舌,也让他们知道知道,跟他作对是什么下场。
阎埠贵见陈远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们,心里更是发毛,双手不自觉地在身前紧张地搓着。
从陈远组织院里义务植树,再到今天雷厉风行地让派出所把徐军抓走,桩桩件件,都显示出陈远如今的权势和手腕,早已经不是他们这些院子里的老住户能抗衡的了。
“陈干部,您…您快请上座。”阎埠贵陪着笑脸,指了指屋里唯一一把还算体面的太师椅。
陈远也不客气,径直走过去坐。
阎埠贵连忙给三大妈使了个眼色,三大妈会意,赶紧去倒水。
“陈干部,您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儿吩咐?”阎埠贵小心翼翼地问道,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阎解放。
陈远端起三大妈刚倒好的水,目光转向了角落里的阎解放。
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听说,徐军强奸未遂的案子,三大爷,你们家好像也出了位‘同伙’啊?”
“我这不特意过来看看,关心关心。”
此言一出,阎家屋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阎埠贵脸上的笑容僵住,额头上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坏了!他果然是为解放来的!这臭小子,我早就让他别跟徐军那种人瞎混,就是不听!”
“‘强奸寡妇的案子’,‘同伙’?这罪名要是坐实了,解放这辈子就毁了!陈干部这是要把事情往大了闹啊!不行,我得赶紧想办法,得让陈干部看到我们的诚意,得保住解放!”阎埠贵脑子飞快地转着。
而阎解放,在听到“同伙”两个字时,更是如同五雷轰顶!
他知道了!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我…我死定了!
不行,他不能像徐军那样硬抗,徐军的下场他已经看到了!
他得求陈远,他必须求陈远原谅!
是他错了,他真的错了!他不该嫉妒陈远,不该和徐军一起算计他!
“哇——”
阎解放再也绷不住了,猛地从角落里冲了出来,“噗通”一声就跪在了陈远面前,抱着陈远的小腿就嚎啕大哭起来。
“陈干部!陈大爷!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是我一时糊涂啊!都是徐军那个王八蛋蛊惑我的!我…我就一时鬼迷心窍,才跟他一起想了那个馊主意!”
“我真不是有心的!我就是嫉妒!我该死!我不该嫉妒您!”
阎解放语无伦次,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磕头如捣蒜:“求求您,陈干部,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给您当牛做马都行!”
阎埠贵和三大妈也吓坏了,连忙也凑了上来。
“是啊是啊,陈干部,解放他还小,就是一时糊涂,不懂事!”阎埠贵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了,弯着腰,满脸堆笑地帮腔。
三大妈更是直接抹起了眼泪:“陈干部,您就看在他还是个孩子的份上,饶了他这一回吧!我们老两口给您赔罪了!”
屋里顿时乱成一团,哭声、求饶声、辩解声混杂在一起。
陈远却稳坐泰山,任由阎解放抱着他的腿哭嚎,任由阎埠贵夫妇在一旁急赤白脸地求情。
他就是不松口,也不表态,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冷冷地看着眼前这出闹剧。
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他们不是知错了,而是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