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标天后 作品

第178章 不安

晚棠垂下眼帘,轻声道:“多谢。”

厉赫铖低头拨弄着炉火:“不客气。”

就好像他厉赫铖真的是个热心肠的人,顺路买了这些东西一样。

但两人都知道,不是这样的。

厉赫铖不太敢问晚棠有没有答应马万山留在这里。

他既怕晚棠留下来,更怕晚棠要走,倒是十分罕见的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厉赫铖抬头看了晚棠一眼,又立刻低下头去。

晚棠刚沐浴过,脸颊白中带粉,像极了海棠花瓣。湿润的发丝垂在肩头,几缕贴在颈侧,在昏黄的灯光下,那截脖颈白得晃眼。

屋里光线本就昏暗,因着她,倒像是亮堂了几分,就好像这简陋萧煞的环境里,绽出一枝海棠似得。

厉赫铖动了动鼻子,仿佛已经闻到花香,神情也恍惚起来,可开口说出的话,却与那美好的花香截然相反,苦涩至极。

“那个烟花其实是信号弹。”

“我没有及时让阿文他们来救援,是想和你多待一会。”

“是不是吓到你了?对不起。”

晚棠梳头发的手微微一滞,水珠顺着乌黑的发梢滚落,在她胸前的棉布上洇开。

“我会离你远远的,但是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别去寻死,连我这样的恶棍都还活着,你是个好人,没有理由因为我而放弃你自己的生命。”

“可以答应我吗?”

厉赫铖在晚棠的沉默中,眨了眨眼睛,幽深的眼瞳中没有半分生气。

他似乎已经习惯晚棠的冷漠,习惯晚棠对他没有回应了。

“你真的可以做到你说的那些?不再逼迫我,离我远远地?”晚棠说道,随手把梳子放下,背过身去。

厉赫铖唇线紧绷,没有丝毫犹豫:“我现在就出去,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晚棠听见门被合上的声音,脚步声渐行渐远,她在窗后看见他出了院子,颓丧着肩站在雪地里。

晚棠看了一会,走到桌前,拿起那些瓶瓶罐罐。

这些东西,在海城那些入时的百货公司里早就寻不见踪影了,大抵只有老城区的杂货铺,或是专供下人采买的铺子才会有。

她只擦了一点,就觉得香气有些刺鼻,只是这么快他能买来这东西,也很不容易了。

厉赫铖的确很不容易,他昨夜刚缓过来一些,就带了两个人进城,在胭脂铺子和成衣铺子里搜刮了这些东西,扔下几块大洋,清晨才回来,一整夜都没合眼。

晚棠将雪花膏的盖子轻轻合上,再次确认,如今的厉赫铖,已经卸下了所有尖牙利爪,变得十分柔软,十分容易被她刺伤。

厉赫铖在原地站了片刻,雪粒子敲打着他的肩头,寒意顺着衣领往里钻。他紧了紧领口,转身进了对面的屋子,那是阿文的住所。

北方土炕烧得暖和,也足够宽敞,睡四五个人绰绰有余,他扯开被子,合衣躺下。

窗外,雪越下越大,风声呼啸,厉赫铖却一觉睡到了傍晚,直到被阿文弄出的动静吵醒。

阿文从炉膛里掏出几个烤得焦黄的包子,外壳干脆,内里却还软和,厉赫铖坐在炉子边,三两口吃完一个,又喝了杯热茶,人好像才终于清醒过来。

不知为何,白天这一觉,竟是他这些时日里睡得最安稳的一觉,没有做梦。

他似乎有些明白了晚棠的意思,只要他离得远远的,她就能安好。

这一点,他想,他无论如何都会做到。

阿文洗漱过后,钻进炕桌隔壁的被窝睡了。

厉赫铖白天睡足了,这会儿洗漱完反而没了睡意。

他披着大衣,盘腿坐在炕沿上,随手从炕头摸了本书,聊作打发时间。

书页泛黄,字迹模糊,他低头看了一会,脖颈有些酸涩,下意识抬头望了眼对面的屋子。

窗纸上透出一点微弱的烛火光晕,在漆黑的夜里,像一点渺茫的星。

那点光,就是她。

他盯着那点昏黄,看了许久,看得出神,猛然间,那点烛火轻轻晃动了一下,倏地熄灭了。

那栋屋子刹那间陷入一片纯粹的黑暗,他好像听见了晚棠惊呼一声。

厉赫铖瞬间清醒,他几乎是弹起来的,什么都顾不上了,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也毫无知觉。

一把拉开房门,顶着风雪就往对面院子冲。

晚棠其实已经不大怕黑了,只是睡前习惯留一点烛火,夜里万一要起身也方便。

她还没睡熟,桌上的烛火不知怎的,火苗一跳,就灭了。

屋里顿时伸手不见五指。她叹了口气,摸索着披上外衣,想去重新点亮。

这屋子她本就不熟,摸着黑没走到桌边,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扑去,膝盖磕在砖地上,传来一阵闷痛。

她嘶了一声,伸手揉着膝盖,有些懊恼。

就在这时,院门“哐当”一声被人粗暴撞开,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冲向她的房门。

一道黑影疾风般冲了进来,晚棠吓了一跳,还未及反应,屋里的电灯“啪”一声被拉亮,电灯光线瞬间充满了整个屋子。

厉赫铖脸色苍白,眼神里满是惊惶,他一眼就看见了跌坐在地上的晚棠,几步跨过去,一把将她紧紧搂进怀里:“不怕,不怕。”

他大步走到炕边,将她轻轻放在温热的炕上,手还有些抖,笨拙地拍着她的背:“没事了。”

晚棠被他一连串的动作弄得有些发懵,他下午才说过,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

厉赫铖一脸急切和害怕,问道:“伤在哪里了?”

见她不说话,他将她往被窝里塞了塞,弯下腰去查看她的脚踝。

“只是膝盖磕了一下。”晚棠看着他紧张的样子,指了指膝盖。

厉赫铖立刻卷起她的裤腿,看到她白皙的膝盖上一片红痕,眉头拧得更紧,转身就去翻找药油。

晚棠开口道:“不要紧,一点小伤,不用涂了,沾在衣服上不好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