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棠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
厉赫铖却不听，固执地将药油在她膝盖上轻轻揉开：“是不是很疼？”
晚棠摇摇头，她又不是小孩子，哪里就这么怕疼了？
厉赫铖看了她一眼，伸手探了探被窝，觉得不够暖和，立刻转身出去给炕洞添了些柴火。
添完柴火接着去给炉子添炭火，做完这些他将桌上蜡烛点燃，又去给她倒水。
晚棠看着他忙前忙后，坐立不安，头顶的碎发上还沾着雪花，此刻正慢慢化成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滴。
她忽然开口，轻轻叫了一声：“阿铖。”
厉赫铖端着水杯的动作猛地一僵，背脊都绷直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转过身，将水杯递给她。
晚棠在被窝里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脸。
她接过水杯，没有喝，而是顺手放在了炕桌上。
然后，她慢慢地从被窝里支起身，跪坐在炕上，直视着他。
厉赫铖被她看得有些焦虑，头上的雪水滴落下来，有一滴恰好落在他睫毛上，他下意识地眨了眨眼。
晚棠忽然伸出手，揪住了他的衣领，微微一用力，厉赫铖猝不及防，身不由己地弯下腰。
下一刻，温热柔软的唇瓣贴了上来。
他的表现并没有比上次好多少，整个人都僵住了，呼吸紊乱，胸口剧烈起伏，不确定这是梦还是幻想。
晚棠稍稍拉开一点距离，抬眼和他近在咫尺的目光对上。
厉赫铖像是梦游般抬起手将手按在晚棠心口上，心脏正在剧烈的跳动着，他又将手收回，放到嘴边，狠狠的咬了下去。
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内心在呼喊，别走！再亲我一下！就一下！
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向晚棠确认：“真的没有在可怜我吗？”
说完这句，他慢慢闭上眼睛，微微仰头，这是一个低微而虔诚的乞求姿态。
晚棠又看见他睫毛下那滴水珠，晶莹剔透，比北地的雪还要干净。
她没说话，只是再次俯身。
温热的唇瓣重新贴上他的，那滴水珠终于承受不住重力，从他颤抖的睫毛上滚落，越过晚棠小巧的鼻梁，最后滴落在两人紧密相贴的唇间。
一丝极淡的咸涩味，在彼此的唇齿间悄然弥漫开来。
雪水会是咸的吗？会又咸又涩吗？
那一滴只属于晚棠的泪，终于在此刻落下。
厉赫铖睁开眼，安静的看着晚棠，觉得自己仿佛沐浴在春光里，从头到脚都是温暖和光明。
他深深吸了口气，突然起身，动作有些踉跄，赤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快步冲到屋角的柜子旁，取出了从港城带过来的行李箱。
那只大箱子他粗暴地拉开，里面的衣物本就没怎么整理，此刻更是被翻得一片狼藉，终于从一堆衬衣底下摸出一个酒红色的丝绒盒子。
他攥紧了盒子，转身快步走回到炕边，在晚棠面前，没有任何犹豫，跪了下去。
他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枚硕大的钻石戒指，不怎么明亮的灯光下，那钻石切割精巧，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几乎要晃花人的眼。
晚棠微微睁大了眼。
“戒指我定下两年多了，本来想在你生日那天送给你。”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目光紧紧锁着她，观察着她的神色，怕她觉得勉强。
厉赫铖没有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也没有问她能不能接受他，只是有些忐忑不安地问：“你如果喜欢的话，可以戴着它吗？”
晚棠久久凝视着他，看着他额角因为紧张而渗出的细密汗珠，看着他因为跪姿而显得有些僵硬的肩膀，半晌，她忽然问了句：“西式求婚不是都单膝跪地吗？你怎么双膝跪着？”
她一边说，一边伸出手，从盒子里拿过那枚钻戒，轻轻巧巧地套在了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大小刚刚好，的确是为她定做的。
她的动作随意，就像是在逛珠宝店，随意挑了一枚戒指戴在手上一样。
厉赫铖看着钻戒稳稳地待在她的指间，那一刻，所有的坚持、所有的等待、所有的不安，仿佛都有了归宿。
他猛地抬手捂住了眼睛，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压抑的哽咽声从指缝间溢出：“我爱你。”
晚棠愣了一下，才伸手去轻轻拍他的背，一下，又一下，带着无声的安抚。
“阿铖，”晚棠的声音，像羽毛轻轻拂过他的心尖，回答了他今天中午的问题。
“如果我还要寻死觅活，对你而言也很不公平，你会很难过吧。”
厉赫铖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样将晚棠戴着戒指的手抓过来，额头重重抵着她的手背，心想何止是难过，这简直是用刀划他的心脏。
“我不是因为你才想要寻死。”晚棠吸了口气，有些艰难的讲着，“我只是…心里有些坎过不去，那阵子压力太大了，很多事情搅在一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后来我其实也没有想过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厉赫铖的心随着她的话再次揪紧，突然一口气喘不上来，剧烈的咳嗽起来。
晚棠连忙给他拍背，又把炕桌上的温水端给他。
厉赫铖摆手推拒，将杯子放回原位。
晚棠这番话说的断断续续，她有些不知道要怎么把自己复杂的心理和感情表述清楚。
但是厉赫铖却听明白了。
他将那口气顺过来，整个人都卸了力，骤然松弛下来。
只是肩膀依然在微微颤抖，不是哭泣，而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无法抑制的战栗。
他低头一遍遍吻着她的手指，吻过那枚冰凉的钻石。
“都过去了。”他声音闷闷的，从她手背上传来，“都过去了。”
“嗯，”晚棠停顿了一下，“以后，不会再让你这么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