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女子眼里带着殷殷期盼。
靳昀徽心中却是一痛，他当然记得宴家，记得宴家四父子，记得文夫人！
可……
“果然是不认识吗？”
就在靳昀徽犹豫之际，宴如筝还以为他是根本不记得宴如笙是谁，脸上的失望溢于言表。
也是！当年那场战役靳昀徽到底是主帅，又怎么可能牢牢记得宴如笙这样的小角色，忘了也属于正常。
“我出去买点吃的东西，你再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宴家虽然在你们皇家面前不出名，但是我找个茶博士一类的问问，应当也可以问出来一些具体的事情。”
宴如筝笑了笑，转头就要往外走。
可她刚起身，按在桌子上的手还没有收回去的时候，手腕却突然被人抓住了。
“怎么了？”
宴如筝下意识的回头，却看见了双目猩红的靳昀徽。
“宴姑娘，我认识他们。”
靳昀徽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才道。
“什么？”
她明显没有反应过来。
“我说，我知道你说的那个宴家。”
靳昀徽看着她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的话。
只是他的眼底为何那般忧伤？
一瞬间，宴如筝忽然不想听了。
巨大的悲伤包裹住了她，好像一团永远破不开的黑暗将她死死牵绊住。
可靳昀徽的嘴巴一张一合，还是道出来了实情，他说：“对不起！七年前我们与漠北那场战争失败了，我是调兵总元帅，我负主要责任。”
“我记得宴如笙，他只比我小五岁，年纪轻轻却果敢异常，本来等凯旋回朝我打算亲自请旨为他破例封将的。”
“可等我们战败回朝，迎接的却是朝廷上下血的洗礼，宴家确实不是小家族，你祖父宴以慈当年凭借一片檄文拿下状元之名的传说，依然在京都盛传。”
“你父亲深得其父真传，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在朝堂崭露锋芒，你母亲也很了不起的将门虎女，哪怕后来嫁给了你父亲，可你三哥哥的武艺是她一点点教导出来的；你大哥哥承你父你祖志向，文采斐然；你二哥哥年纪轻轻便多智如狐。”
话到这里，靳昀徽眼底的哀伤更加沉重了，宴如筝不想看懂这份沉重，她哑着嗓音问：“宴家何德何能让殿下记的那么仔细，我替晏家谢殿下夸赞。”
可话音才刚落下，宴如筝便感觉眼前一片漆黑，极致的眩晕让她吐也吐不出来，让她哭也哭不出声。
她忽然想起来！
七年前她为何下山！
她根本不是为了寻亲，是看见了一封血迹斑斑的三哥亲笔信。
她本是下山，奔丧的。
“宴如筝！宴如筝！”
耳边似乎有人在急切的呼喊自己，可宴如筝好像陷入了一片水潭里，周围的温度那么冷，好像将她冻死过去。
溺入水中的窒息感卡着宴如筝的脖子，她明明很像醒过来，可眼睛却越来越沉重，她刚刚在做什么来着——
她好像要去寻找什么人？
她好像再也见不到那些人了。
“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音过后，宴如筝睁开自己发疼的眼睛，眼角一片湿润，她好像在梦里也哭过了。
“筝筝醒了。”
陌生至极的声音忽然在耳边想起，是一道沙哑又倦怠的声音，声线明明听着那么年轻，可……为何如此沧桑？
宴如筝皱着眉头往声音来源看过去，却见一个断了双腿的年轻男人，正坐着轮椅在自己跟前照料。
他脸上全是岁月留下的痕迹，那双眼睛颓废又默然，唯一的的光点，还是因为看见她醒了，那点欣喜给的。
“这是？”
梦中的窒息感还那么真切，宴如筝晃了晃自己发沉的头，扶着床边缓缓坐起来，也是这一会的功夫，门外又走进来了四个男人。
为首的老者精神矍铄，身边还站着一个高大却脸色苍白的年轻人，正是靳昀徽。他们挡住了身后的另外两个年轻人，让宴如筝并不能仔细瞧见身后人的模样，可此番变化，依然让她心狂跳。
“宴姑娘，当时你因为气急攻心昏迷过去了，我又不懂医理，又怕惹来傅家和官府的人，便让人去通知了宴老大人。”
即便没有靳昀徽这番解释，其实宴如筝已经将目前情况猜了七七八八。
那种情况下，靳昀徽联系宴家人来接他们走，是最好的办法。
她的眼神在周围看来看去，直到将自己的目光在面前这个坐在轮椅上，却已经热泪盈眶的男人定格。
在这副沧桑的面容下，宴如筝终于寻见了他与自己模样的相似之处。
“三哥？”
宴如筝不确定的喊了一声。
面前的男人点点头。
可碍于自己的双腿已废，限制了动作，根本不可能上前将自己等了那么多年才回来的妹妹抱入怀里。
“爷爷，大哥，二哥？”
宴如筝得到了确定，喉咙里却愈发感觉像卡了一块石头一样，之前遗忘的记忆片片复苏，莫大的悲哀却好像一块破布，将她的胸腔死死裹住。
她想起来，她都想起来了！
文采斐然的大哥成了瞎子，多智如狐的二哥成了疯子，英勇果敢的三哥断了一双腿，父亲母亲都死在了那场血洗里。
爷爷年迈，七十岁的高龄！
一个人还在苦苦支撑着宴家等她回来，可她……跟他们错过了七年。
“三哥？”
宴如筝多希望眼前一切是假的，她又低声唤了一句眼前人，可簌簌而下的眼泪弄花了她的脸。
“筝筝，你终于回来了。”
这话是宴老爷子宴以慈说的。
“可惜大哥瞧不见筝筝长大的样子了？”这话来自老爷子背后那人。
是已经双目失明的大哥宴归澜！
“嗯？筝筝是谁？大哥，祖父，筝筝是谁……阿娘今日回来吗？”
这是完全失智的二哥宴意棠！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师父不是说她背负大气运么，若是她真的背负莫大气运，天生福运加身，老天爷又为何给她的家庭这样一个玩笑！
她甚至还没有从师父陨落，玄门四分五裂的消息里走出来，可如今就要面对这样的情况！
靳昀徽已经退出了房门。
眼下是宴家人相聚的时候他一个外人若是再待下去，多少有些不合适。
宴如筝看着自己面前的四个男人，爷爷和三哥克制又踌躇的眼神。
她掀开身上的被子，直接走到了老人家跟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对不起！爷爷！”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