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死!”赵忠怒吼一声,瞬时拔出腰间长刀。
然而还未等他近身,那小太监突然浑身抽搐,耳眼口鼻同时涌出黑血,却仍扭曲着脸狞笑。
“一个贱婢……还妄想……”
砰!
他轰然倒地,未说完的话永远噎在了喉间。
周遭死一般的寂静。
小太监的尸体瘫在地上,七窍流出的黑血蜿蜒狰狞,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臭味。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连呼吸都下意识屏住。
谁也没想到,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太监,竟会在临死前爆发出如此狠毒的杀招。
安小月倒在太子怀里,脸色越来越白,唇瓣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溢出几声微弱的气音。
“太医!叫太医!”
萧衍突然暴喝出声,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震怒与慌乱。
他一把将安小月打横抱起,转身就往内殿冲去。
苏德这才如梦初醒,一脚踹开挡路的尸首,“快叫太医,赵大人,带人封门!”
萧衍把安小月安置在床榻上,正欲起身,衣袖却被死死攥住。
“殿下……”
她的唇色苍白如纸,唯有那双眼睛仍固执地望着他。
萧衍俯身握住她冰凉的手,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别怕,有孤在,绝不会让你死。”
安小月却轻轻摇头,勾起一抹苦笑,“天下……哪有坏人会替人挡刀……”
她喘息着抓住萧衍的衣襟,“殿下可曾……看到奴的真心……”
萧衍呼吸一滞。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太医们提着药箱仓皇赶来。
萧衍却仍保持着俯身的姿势,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忽然贴在她耳边低声道,“孤不许你死。”
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你若敢死,今日这番话,孤就当没听过。”
安小月还想说什么,却被涌上喉头的鲜血呛住。
太医们慌忙上前,“殿下,必须立刻拔刀止血!”
萧衍握紧拳头,“若救不活,你们便提头来见。”
为首的太医咬牙应声,手中动作愈发谨慎。
刀刃拔出时,安小月闷哼一声,指尖深深掐入锦被,却硬是没昏过去。
鲜血刹那涌出,太医立刻以药粉按压,又以金针封穴止血,竟真未再涌出半滴。
一个时辰后,太医伏地禀报,嗓音发颤,“殿下,这刀未伤及心脉,毒已逼出,安姑娘性命无碍了。”
萧衍闭了闭眼,紧绷的肩背终于松懈,却见安小月苍白的唇微微翕动。
他俯身凑近,听见她气若游丝的一句,“殿下,还没回答……”
都这种时候了,她竟还惦记着这个问题!
消息传到凤仪宫时,皇后方才送走后宫的几位妃嫔,眉眼间带着浓浓的不耐。
她盯着跪地的嬷嬷,“那贱婢竟敢为太子挡刀?”
“千真万确,刀刃上还淬了毒。”嬷嬷低声道,“太医说再偏半寸就……”
皇后指尖掐进掌心。
她想起那日安小月跪在殿前,看似柔弱却脊背挺直的模样,忽然冷笑。
“本宫又小瞧了她,太子可有事?”
“回娘娘,说是只有安姑娘受了伤,但太子殿下无恙。”
皇后蹙紧眉毛,“查!给本宫查清楚,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
不仅大胆,还是个废物。
她胸口微微起伏,总觉得心头压着一块石头,沉甸甸的,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嬷嬷领命退下,皇后却仍坐立不安,起身走到窗前,喃喃自语,“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行刺……”
“那贱婢这般烈性,莫不是真动了情?”
与此同时的御书房。
皇帝手中的朱笔在听到暗卫的禀报时骤然一顿,墨汁在奏折上晕开一片。
他缓缓抬眸,眼底寒意森然,“你说,刺客临死前说了六殿下?”
身旁的大太监见状,连忙躬身道,“陛下,此事蹊跷,六殿下虽性子急躁,但应当不至于如此鲁莽……或许是有人故意栽赃?”
皇帝冷笑一声,将朱笔重重搁下。
“无风不起浪。”
他目光沉沉地望向殿外,“老六这些年,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大太监不敢再多言,只低声道,“陛下,此事要如何处置?”
皇帝沉默片刻,眼底闪过一丝锐利,“先压着,朕倒要看看,他还能翻出什么风浪。”
片刻,不知想起什么,又轻叹,“这婢子倒比某些世家子弟更有血性。”
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安小月出身卑贱,可这以命相护的狠劲确实难得,这般女子若成了太子的软肋……
向来果断的帝王陷入久久沉默。
夜深之后,安小月终于醒来,肩胛处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入目是杏黄帐顶绣着的五爪蟠龙,烛火透过纱帐映进来,将整个寝殿照得朦胧而华贵。
她怔了一瞬,随即意识到这竟是太子的寝殿。
“姑娘醒了?”守在床边的王嬷嬷连忙凑近,手里端着温热的参汤,“可算醒了,老奴这心都要跳出来了。”
安小月声音还带着几分嘶哑,“我怎么在这儿?”
王嬷嬷压低声音,“太医说伤口刚包扎好,挪动怕要大出血,殿下便说让姑娘暂玉庆宫养伤。”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几分暧昧,“殿下自个儿搬去偏殿住了。”
“这怎么行!”安小月猛地提高声音,随即又因牵动伤口倒抽一口冷气。
她苍白的脸上浮起一层薄红,手指紧紧攥住锦被,“太子殿下的寝殿,我,我怎么能……”
王嬷嬷笑着拍拍她的手,“姑娘别慌,殿下说了,您是为救他受的伤,这点体面算什么?”
安小月无奈叹气,低下头,眼皮垂落掩住其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这步棋,果然走对了。
她佯装不安地搅着被角,声音细若蚊蝇,“那殿下可有说什么别的?”
“殿下每隔一个时辰就差人来问姑娘醒了没有。”
王嬷嬷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方才还亲自来看过呢,见您睡得沉,才去的偏殿。”
安小月彻底松了口气。
疼,但值得。
那一刀她算准了角度,既要看起来凶险万分,又不能真的伤及要害。
如今太子这份愧疚与怜惜,比她预想的还要浓烈三分。
“嬷嬷。”她忽然抬头,眼中泛起水光,“我当时真的怕极了。”
王嬷嬷顿时心疼地搂住她,“好姑娘,你这份忠心,殿下都记在心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