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为何
傅明霈捏着这枚白子, 没有急着落下。
“傅先生,”
沈晏柳轻轻道,“这才是我, 恶人一个, 先前在先生跟前, 装出来那番谦谦君子样,都是假的, 怕先生憎恶了我——”
他其实棋风一向阴险。
只是结识傅明霈, 难得得了这傅先生青眼后, 他小心藏起了自己的爪牙,假装一个乖巧伶俐的孩子。
连棋风, 都小心地只求阳谋,不敢太过诡谲凌厉。
他小心地披上君子衣, 想要得到贵人的青睐,更想在这世上谋一分他的立足之地。
他对生意筹谋得心应手, 连洛青石都惊叹不已。他自觉凭着自己的诡诈多变手段,便总也能有一日呼风唤雨。
却不想, 他连一个宝悦都救不了。
更遑论其他?
这一种挫败,令他无心再想遮掩什么, 或者他自始至终,都是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别人的恶人废物。
傅明霈眼底再一次透出讶异,讶异中倒也藏着几分微不可查的笑意。
又静静看了沈晏柳片刻后,他一笑缓缓将这枚白子落在了棋盘上。
兵行险招。
这子一落,本就诡谲的棋局, 霎时又添几分莫测阴险之意。
沈晏柳倏地一怔。
他看向傅明霈, 又拧眉盯着棋局片刻,再次一落子。
傅明霈像是也没多想, 随手跟着落下一子。
一来二去,几子相继落下之后,沈晏柳终于诧异地投子认负。
“你看,”
傅明霈呵呵笑道,“我也是个恶人。你瞧我这回的棋路,是不是也是不甚光明磊落?”
“先生?”
沈晏柳眼底透出些困惑来。
以往傅明霈跟他对弈,他瞧着傅明霈虽有时落子奇妙,但总的比下来,他又会觉得傅明霈胜过他并不是太多……
还以为这位大先生,棋技不过那样,来寻他下棋,只是闲暇时一点消遣而已。
眼下几子,便将他杀伐地毫无余地……
这人棋术竟是高深莫测。
“先生,我不懂,”
沈晏柳困惑道,“我不懂——”
这大先生既然有这般棋艺,为何会有兴致与他对弈?还要在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地让他几分?
或者说,他真看不懂,这傅明霈到底青睐他哪一点。
“我有个心上人,”
傅明霈呵呵笑道,“你容貌与她有几分相像。”
“心上人?”
沈晏柳诧异道,“那先生为何不娶了她?”
“她在天上了,”
傅明霈一笑道,“我如今也寻不到她。我还没来及娶她的时候,她便去了——”
沈晏柳:“……”
沈晏柳眼眶有些发红。
“我们先前在一起说话时,”
傅明霈笑道,“她便说过,她以后要生一个女儿,一个儿子——我想着,她若是有了儿子,便该跟你差不多罢?”
说着看着沈晏柳一笑道,“你瞧,我寻你下棋,本就是存有私心。还藏着掖着棋艺,不叫你看出来——这也非君子所为了。”
“我不配,”
沈晏柳小声道,“先生,你的心上人若生了儿子,必定不会像我这样的……瘸子废物……”
他无数次梦里,他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生母都在叱喝他是个废物,没用的废物。
那时担心别人瞧出来,他生母没用棍棒打过,都是饿着他,拿针扎他,将他关到黑柜子里锁着,半日半日地不放出来。
他害怕的要死。
只有阿姐偷偷递给他一点东西吃时,他才看到一点光亮。
傅明霈很明显地有些愕然。
“为何你觉得,你是个废物呢?”他看着沈晏柳温和问道。
沈晏柳这时也没遮掩,将幼时的事情略略说了,说完自嘲笑了笑,有些歉意道:“说这些话,先生莫要笑我。”
傅明霈一时没有说话。
沉默了片刻后,便去弄茶。
沈晏柳看到,忙过去接了他手里的活,自己将茶烹上了。而后认真斟了茶,又小心奉给了傅明霈。
“你看,”
傅明霈这时笑道,“你茶也烹的好啊,与你阿姐一样,弄出的茶喝着是极好的——从这一点看,废物两字,怕是有些涵盖不了了。”
这话逗得沈晏柳也难得一笑。
“我极少劝人,”
傅明霈轻啜一口茶,又笑道,“只是你还小,我就多说几句,这世上万事原本没有定论,你想的多了,不自觉便在心里有了定论——而后就绕在这定论里出不来了。”
“至于该如何出来,”
傅明霈说着一顿,又看着沈晏柳道,“各人要去寻各人的法子,不过我倒是觉得,初始可先增广见闻,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多走走,多看看,世间百态,便多了然于心,一些心里的小芥蒂,便也慢慢顺过来了。”
沈晏柳眸色闪了闪,眼底隐隐亮了亮。
“天下大得很呢,”
傅明霈端起茶盏轻轻碰了碰沈晏柳的杯盏,一笑道,“小友先别太在意你我自个儿这微末之躯,先放眼出去瞧瞧罢。”
“多谢先生,”
沈晏柳忙道,“我会好好想一想。”
“嗯,”
傅明霈笑道,“男子汉大丈夫,便该拿出些气魄来。佛有千面,千面一心。人有一面,一面千心——诡谲阴险也罢,温润谦谦也罢,都是一面而已,何必耿耿于怀地挑选面具?不过是坦然行于世,风雨且兼程。”
沈晏柳轻轻嗯了一声。
片刻,棋局又开。
“先生,”
沈晏柳拈起棋子问了一声,“先生是不打算成亲了么?”
傅明霈嗯了一声,落了一子。
“挺好,”
沈晏柳小声道,“我觉得先生这样挺好。”
傅明霈瞧了他一眼,呵呵一笑也没多说。
……
一场秋雨过后,天又冷了几分。
中秋佳节时,傅云山一行并没赶到京城,一直到了这月底,才进了京。
沈胭娇得知姑妈沈宁,这一回是陪着傅云山一起来的,姑父在任上没有过来。
那这一来,必定还是先住在沈家。
想着如今二姐沈胭婉也在这边安了家,如今姑妈带着傅云山也回了京——一时家里近亲格外团聚,不由心里也是多了几分欢喜。
这份欢喜中,她还有点期盼。
主要是她察觉到沈晏柳这几个月来,一直有些沉闷,想着家里热闹些了,也能给他缓一缓情绪。
沈胭娇算着后日便是顾南章休沐,便跟他说了一起回沈府。
“不去,”
顾南章一挑眉,“去看傅云山么?倒不如我们趁着休沐,去西郊瞧瞧枫叶去,或者看猴子也比看他强了些。”
沈胭娇戳了他一下:“好好说话。”
也不是一定要他跟着,但姑妈沈宁回来,家宴便有些隆重正式,她一个出嫁女,回去自然带着顾南章更体面些。
“你要不去,”
沈胭娇瞪他道,“那我——”
“你如何?”
不等她说完,顾南章道,“你敢自己去见他。”
说着轻哼一声道,“陪你去便是,不过你记得,他也定了亲,离他远一些。”
沈胭娇懒得理他。
到了顾南章休沐这日,沈胭娇早在之前就跟沈二夫人说了,今日会早些过去,因此,一早上起来,便忙着梳洗。
顾南章难得睡了个懒觉,起在了沈胭娇后面。
等他披衣下了床榻时,沈胭娇已经在对着镜子插戴首饰了。
“都一家人,何必如此隆重,”
顾南章伸手摘下她头上一支四蝶滴珠的步摇,给她换了一支缠丝攒珠的菱花簪,“这么打扮倒见外了。”
瞧了瞧依旧似乎不满意,伸手又给她换了一支更素净的簪子。
沈胭娇:“……”
她到底哪里隆重了?
连衣裳都是半新不旧的,这人真是没法说了。
等到了沈府,沈胭娇和顾南章两人,自然先来见了沈老夫人和沈宁等长辈。
看到两人一对璧人似的往那里一站,又想想顾南章如今位高权重的……沈宁心里没忍住有些感慨。
这位三姑娘,果然是有福分的。
想着这位三姑娘,不仅能得夫君爱重,还能得天子青眼……先前她真是小瞧了这位三姑娘。
“三表姐,”
傅云山一见沈胭娇,眼中一亮立刻迎了过来,笑着一边行礼一边道,“好些日子不见了,三姐姐别来无恙吧?”
说着,他飞快上下打量了一番沈胭娇。
“一直盼着你来,”
沈胭娇笑道,“这么久不见,你长高了好些啊——一下子像个大人了。”
真不是她夸,这表弟是真窜了一大截。站在沈晏松和顾南章等人跟前,也都差不多个头了。
当年的少年,如今已经是玉树临风的小大人了。
被沈胭娇一夸,傅云山开心地一下子脸都涨红了。
顾南章在一旁轻咳了一声。
“还不见过你姐夫?”
沈宁忙嗔儿子道,“这孩子——日后要和你三姐夫多多讨教,能得一点点拨,你都受益不尽。”
这位可是状元郎。
会文会文,还有比和状元郎会文更重要的么?
傅云山磨蹭了一下,转过来后似笑非笑跟顾南章见了礼。
顾南章也平静回了礼。
沈老夫人在一旁高兴地不行,连连招呼。
屋里一团热闹。
由于屋里人太多了,说笑一会儿后,沈晏松便约着顾南章一起去他那边院里说话去。
顾南章却不动。
沈晏松疑惑着,这屋里是女眷的天下,叽叽喳喳热闹得,他们男的谁也插不上话。
顾南章何时变成这般爱热闹的人了?
“顾兄,”
沈晏松笑道,“去给你看看,我新得了一幅画——”
说说文章说说诗,谈谈画谈谈朝事……这不才是他们惯常的话题么?
“叫上傅表弟一起罢,”
顾南章一笑道,“他如今远道而来,我们如何抛开他说话?”
沈晏松忙点头,不是他不叫傅云山,实在是这时候沈老夫人拉着傅云山的手,正和沈胭娇等人一起说话呢。
不过顾南章说了,沈晏松猜度着傅云山大约也不想在女眷中说话了,忙笑着过去,将傅云山一起叫了出来。
“阿柳呢?”
傅云山出来后问道,“我想寻他说话,昨日见了他,不过我刚来还没安顿好,也没功夫多说——今日他出去了么?”
“他应是在书馆那边,”
沈晏松笑道,“这几日他瞧着更忙了些,去书馆那边也多了。不过家宴前他是必定会回来的。”
沈胭娇也在等着阿柳。
她没想到阿柳今日竟也出去了,知道他家宴前会回来,她从沈老夫人跟前,抽了个空,去了阿柳的院子等着。
阿柳还在丧期中,这院里很安静。
一见她来,院子的嬷嬷忙奉了茶过来。
沈胭娇喝着茶,不经意间,看到那边几案上摆了一些东西,像是收拾出来的行李之类。
“谁来了?”
沈胭娇疑惑指着那行李问了那嬷嬷一声。
“是柳少爷自己收拾的,”
那嬷嬷忙笑道,“这几日少爷一回来,也常收拾这个收拾那个的。”
沈胭娇眼底有些疑惑。
“是我收拾的,”
就在这时,阿柳从门外走了进来,笑道,“阿姐,我正要跟你商量,过了年,我想出去走走。”
他的孝,过了年便到了时候。他也盘算着那时候出门。
但他出门,不是单纯的游历,想要在南边多瞧瞧,同时也看看有没有别的生意上的门路。
至于京里的当铺书馆……洛青石完全可以独当一面。
这回南行,他是打算以商贾身份,同时也贩一些京里或者西北胡域的东西过去,不能空了这一趟,因此提前就要做好筹划。
“出去走走?”
沈胭娇有些意外,“你要去哪里?”
“去南边罢,”
阿柳道,“南边沿海那一带,多走走,增广见闻。”
“你才多大,”
沈胭娇不放心,“怎么好一个人出门?”
“怎会是我一个人?”
阿柳笑道,“带了两个青石荐出来的世路老成的掌柜的,到时还有几个下人——一路又都走官道,又是江南富庶之地,阿姐且放心便是。”
他和傅先生还是不一样,傅先生一生潇洒,世故老练,正当壮年且勇谋兼有……一人一马便能行走天下。
傅先生也说了,各人有各人的法子。
他学不了傅先生的千里孤行,可他有他自己的想法路子。
“这,”
沈胭娇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她握住阿柳的手道,“如何有了这个念头?”
“阿姐,”
阿柳轻轻道,“我想试一试,我想去寻一寻——”
试什么寻什么他也没说。
沈胭娇眸色微微一闪,轻轻替他拂上了一丝汗湿的头发。
阿柳没把话说清楚,但她隐隐明白了阿柳的意思。
其实出去走一走,她心里觉得是好事,只是,路上安危她不放心。
别人是儿行千里母担心,她这阿姐,一样是弟行千里姐担心了。
“也好,”
沈胭娇也就没再多问,她轻轻抓着阿柳的手摇了摇,笑道,“阿柳长大了。”
见阿柳失笑,她又叮嘱道,“反正还有好几个月可准备,慢慢来。”
实在担心的话,她到时若是找不到放心的人跟着,哪怕就去雇个镖也罢了,总归是安危第一。
“阿柳——”
这时傅云山走了过来,在院子里便叫了一声。
沈胭娇和阿柳两人忙迎了出去。
“我给阿柳带了好些东西,”
傅云山先看着沈胭娇笑道,又看向阿柳,“一大箱子呢——等过后我叫人给你送过来。”
“一大箱子?”
阿柳疑惑。
“嗯,”
傅云山认真道,“自然,送你的玩意里,你若不喜欢就送给别的姐姐妹妹也是行的——”
傅云山说着,又没忍住看了沈胭娇一眼。
这位三姐姐已经嫁人,且他也订了亲,虽说还没见过与自己定亲的姑娘,可也不好坏了规矩。他自己倒不在意这些规矩,可三姐姐就不一样了……
私相授受不好,家里姐妹见面礼都一样,也不能给三姐姐特殊的东西。
索性将在家里看中的好玩的好用的那些……
全都送给阿柳。
阿柳顿了顿,哦了一声不由一笑。
这一日家宴很是热闹。
只是众人宴后说起来话时,沈宁却又和儿子傅云山,有些意见相左了。
“已经托你舅舅跟太学说了,”
沈宁苦口婆心劝道,“就在家里住吧。”
沈二夫人也是忙道:“是啊,家里的藏书也多,已经专门给你收拾出一个书房了,什么都方便,为何一定要去太学住?”
傅云山却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吃住都在太学。
“母亲常说叫我多跟状元姐夫学学,”
傅云山又是似笑非笑道,“当初状元姐夫可是常住太学的——对么,三姐夫?”
顾南章:“……嗯,确实。”
傅云山笑了笑。
一样的太学,一样的吃住……那余下的,便是才学才力的比拼,他就不信,他比这位三姐夫差哪里去了。
顾南章也是微微一笑:这位日后的傅名臣,眼神里带着点挑衅呢。
有意思。
“二表哥出门什么时候回来?”
这时,傅云山又问了一句,“等他回来带我研习骑射呢。”
他进京后,就听说二表哥沈晏樟出门去了……
也没细问,如今就想着等沈晏樟回来。
他这话一问出,满屋子人倏地一静。
傅云山疑惑扫了一眼。
沈宁已经听三嫂说了沈晏樟的事,只是这私奔之类的话,她没跟儿子提起,万万没想到,儿子竟忽而当着众人的面问了沈晏樟。
情急下连忙冲傅云山递了一个眼神,傅云山越发疑惑。
“你二哥,”
沈三夫人勉强一笑开了口,“这回出去办的事没准……等他回来,我必定叫他好好带你骑射。”
她也惦记儿子啊。
可沈晏樟私奔,有些太辱没沈府的名声了。
虽说事情在街巷间压了下去,又因瘟疫的事平复了下来……可她夫君沈三老爷,可是在家族里的祠堂跪了一夜的。
曾怒说,一旦沈晏樟回来,必定打断他狗腿的。
她是又想儿子,又怕儿子回来。
一听傅云山问起沈晏樟,沈胭娇下意识看向阿柳,姐弟两人无声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眼神却落在了顾南章眼底,他一边眉尖不易觉察一挑。
回了新宅后,临睡前顾南章道:“大约我要审审你。”
“审?”
沈胭娇不解道,“审什么?”
“你二哥去了哪里?”
顾南章道,“你是知道消息的,对么?”
“我如何会知道?”
沈胭娇眸色闪了闪,心生警惕道,“你何出此言呐。”
猜着顾南章可能诈她,沈胭娇自然不能认。
“此事聂骁知晓,”
顾南章又是一笑,“你给他说了,竟还瞒着我?”
“哪里是我给他说——”
沈胭娇没说完一顿。
顾南章一笑,一下子将她压在了榻上。
“晚了,”
顾南章道,“原来你们串通一气,夫人,你偏心偏地很呢——”
说着一把扯下床帐,“不如我再审审,不定还瞒着我什么。”
“你这是借机滋事,”
沈胭娇道,“我二哥的事情,与你又没有干系。”
沈晏樟的事,顾南章要想查,她一点也不怀疑,他早查出来了。
之所以没查,大约他也是不想给沈晏松太多消息。
毕竟,沈晏樟若是这时候被沈家找回来……
那沈晏樟必定会受责罚不说,和他一起私奔的陈大姑娘,也断断不会被沈家承认。
聘则为妻,奔则妾。
沈家必定不会在这事上,敢在京城里天子脚下容了沈晏樟的婚事。
不知是不是错觉,沈胭娇甚至觉得她大哥也没有太过卖力的寻找。
众人似乎隐隐形成了一个默契。
这样便挺好。
等日后沈晏樟有了立足的本事,在外也算是成家立业了……时候久了,慢慢这事也就落定了。
顾南章却不和她搭话,赌上她的嘴,与她深深一吻。
就在这事,顾南章像是想到了什么,忽而看着她道:“你为何一直不曾有孕?”
两人在沈晏柳那边出事前,就做了不知多少回了。
沈胭娇却一直未曾有孕。
前世时他记得,婚后不久,沈胭娇便有了身孕。
沈胭娇微微一僵。
在顾南章探寻的眼光落定在她眼睛上时,沈胭娇转过了脸一笑道:“不是都说你不举么?”
顾南章却没笑,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
“你看着我,”
顾南章也是一笑,笑意却有点莫测,“你知道,与我举不举无关——你是不是用了避子汤?”
沈胭娇下意识忙道:“没有。”
“为何?”
沈胭娇这“没有”两个字,几乎是和顾南章的问话同时出来。
顾南章问的很笃定,丝毫没有给她不认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