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曲晚宁愣了几秒, 笑着点头，“很好。”
岑叙坐在她对面，他个子高，坐着也比她高出一截, 轻松将她的神色收入眼中, 曲晚宁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闪着极细的光, 像是蒙尘的明珠绽出光芒。
对他而言, 那光芒过于刺眼。
好像都不需要再问，一切已经很清楚。
她嫁给傅宴州后过得很快乐。
想到今早助理送过来摊在书房桌上关于傅宴州的资料, 岑叙闭了闭眼没再问下去。
她过得好就足够了。
他只是她好友的兄长。
仅此而已。
岑叙指了指客厅茶几上一箱的笔记, “都在这里, 遇到不会的就跟我……”说到这里话一顿，意识到她已经结婚，他这种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私下接触过多传出去对她的名声不好，咽下剩余的话继而开口：“我有个老师, 现在已经退休了，会在周六日教教学生, 你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打电话问他。”
岑叙从装笔记的箱子里抽出一支笔，撕了一页空白纸写上地址，附了姓名和联系方式, 递给她。
曲晚宁没有拒绝他的好意，郑重的收好装进包里：“走吧，一起出去吃个饭，算是帮你接风洗尘。”
怕他拒绝，又半开玩笑的说：“也算还人情。”
换成岑媛又或者是其他人, 听她吃个饭就当还人情一定会笑她小气，但放在岑叙身上就很合适。
他们不算亲近, 太过热情反而会过界。
接风洗尘不该由她来做，但只是还人情可以。
岑叙没有拒绝。
敲定好吃饭后，岑叙上楼换了件衣服，再出来时换了身休闲西装，刚下楼梯，远远看见曲晚宁在拍照片。
他走近，不明所以的问了声：“在干嘛？”
曲晚宁有一瞬的尴尬，很快恢复如常，果断卖了闺蜜，“拍给阿媛看看，好久没过来，院中的梧桐树长这么漂亮了。”
岑叙也看过去。
曲晚宁是从客厅里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拍的照片，他住的这栋小洋楼是从岑老爷子那里接手的，典型的古建筑，红砖青瓦，外面的天色阴沉压抑，衬得枝繁叶茂的梧桐树成了水墨画里一抹浓重的艳。
“挺好看。”岑叙收回视线说：“发我一份。”
曲晚宁怔了下说好，想到还没他微信，刚准备开口，男人递过来手机，屏幕上面是他的二维码。
曲晚宁抿唇扫了下，添加，很快通过。
她把照片给岑叙发过去，又发了一份给岑媛。
岑叙收到照片，点击保存下来，没再看手机，随手揣进兜里，自觉地抱起一箱笔记，“走吧。”
曲晚宁跟在他身后。
出了门，她让陈叔过来把一箱笔记放进车后备箱，关上车门，纠结起该让岑叙坐在前座还是后座。
无论前座还是后座都不太合适。
她迟疑了下有些为难。
好在岑叙似乎看出她的困扰，从兜里拿出车钥匙，在她眼前晃了一下，言简意赅：“地址给我，我开车过去。”
曲晚宁觉得请人吃饭还让他自己开车有点怪，但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好办法，只能这样。
地点就在离这不远的大型商场，开车的话差不多二十分钟，各种吃喝玩乐都包含在内，想吃什么都有。
二十分钟后，两人在一楼的咖啡厅前碰面。
曲晚宁对岑叙口味不太了解，问他想吃点什么，岑叙沉吟了几秒说吃川菜，她有些诧异，问出了声：“我以为你会选鲁菜。”
又或者是一些昂贵精致的餐厅。
说到这，她擡头看了他一眼。
岑叙身上穿了件浅咖色的休闲西装，这样的颜色在他身上并不显得突兀，反而衬得格外沉稳英俊。他一直以来给人的感觉就是贵公子，她想象中的岑叙应该是坐在高档的西餐厅，吃着精致繁琐的西餐，举手投足都从容优雅，眼下却多了一丝烟火气，有一种，落入凡俗中的真实感。
岑叙淡声说：“待了半年吃够了，换换口味。”
曲晚宁应下，在网上搜了一家好评率五颗星的川菜店递给他，岑叙瞥了眼说可以。
这会儿临近下午五点，因为是工作日的关系，商场人算不上多，到了店里更显清冷，只有四五桌客人。
问服务员要了菜单，曲晚宁先递给岑叙，见他只随意勾了两三道菜，又把菜单要过来加了几道，顺便补了两碗热销的甜品，解释：“解辣。”
岑叙点点头。
服务员上了壶柠檬水，曲晚宁先倒了杯给他。
岑叙的目光在透明玻璃杯上落了一瞬，擡头对上她催促的眼神，迟疑了几秒伸手接过来：“谢谢。”
曲晚宁摆摆手没在意，给自己倒了一杯柠檬水，低头抿了一口，兴许是后厨那边没处理好，舌尖上涌上一股酸涩的味道，她皱眉放在一边没再碰。
再看岑叙，他似乎并未察觉到苦涩，或者说正喜欢这股味道，细细品着，像是在喝什么名贵茶叶。
曲晚宁想起岑媛托自己拍照片的事。
顿觉头疼。
岑叙怎么可能会同意？
但偷拍的风险性更大，一旦被发现，后果可能更严重，她在脑海里快速思考，试图找出两全的办法。
既不得罪岑叙，也不失信岑媛。
正想着，服务员推着餐车过来上菜，盛有辣椒的盘子几乎占据了大半张桌子，看起来十分开胃。
“美女，你们这桌菜齐了，您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找我。”服务员摆好后，礼貌说完推车餐车走了。
曲晚宁朝她点头，“谢谢。”
岑叙拆开一双筷子递给她，示意她拿着。
曲晚宁谢过他，夹了块水煮肉片吃，趁机跟他寒暄，聊岑媛，聊小时候的事，聊岑家，像在感慨。
岑叙咽下一口带辣椒的菜，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没发觉自己说话时带着很强的目的性，看似只是两人许久未见正常的寒暄，可在他看来却破绽百出。曲晚宁哪回见到他不是能躲就躲，实在躲不了就干巴巴喊一声岑叙哥，这样的热络倒像是稀事。
他垂眼放下筷子，挑明了问：“有什么事吗？”
曲晚宁下意识想胡扯，可看着他原本酝酿的谎话忽然说不出口，扯了下唇，“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岑叙想笑又没笑出来，问她：“什么事。”
曲晚宁小心翼翼地问：“可以拍张你的照片吗？”
这种话有些冒昧，按理应该拒绝，但岑叙看着她眼里的紧张，拒绝的话在喉咙里绕了一圈最终咽下，话题一转问：“阿媛让你拍的？”
曲晚宁迟疑了下没有说话。
岑叙沉默下去，过了几秒才开口说好。
没说叫她跟岑媛说让她亲自来找他，那不过又是一场多余的牵扯，他们的交集到今天为止就好。
他答应的很快也很不可思议。
曲晚宁觉得自己好像是幻听，又追问一遍，听到他肯定的声音才放松下来，下意识地喝了口水压压惊，到嘴里，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柠檬水是涩的，想吐又吐不了，只能咽下去。
她拧了拧眉头，赶紧舀了一勺甜品去去嘴里的涩意，没话找话的说：“要我说，阿媛就是想的太多了，一张照片，她找你，你怎么可能会不给她。”
岑叙笑笑没说话。
岑媛要的话他一定不会给，不是不给妹妹面子，是知道要他照片的人是他的母亲，而他不想跟她有什么牵扯。当年先丢下他的人是她，他并不怪罪，只是没法原谅，既然做了选择，就别再回头了。
“可以拍了。”他提醒。
曲晚宁回过神，打开相机拍了张，拍完她擡头问岑叙：“要看一下吗？”后者淡笑着说了句不用了。
她低头把照片发给岑媛。
她没回，曲晚宁也没在意，把手机合上放在一边。
想起要请家庭教师的事，她从包里抽出几份资料递给岑叙，请他帮忙筛选一个合适的老师出来。
岑叙看完，话题一转问：“什么时候开学？”
“一号。”
“也没几天了。”岑叙合上资料，说：“给你地址的那位，是曾经教我的老师，你可以每周六日过去请教他，他老人家在教导学生这方面算比较在行。”
岑叙的老师啊。
那确实是比较擅长教学生了。
曲晚宁抿了抿唇还是坚持：“总得会点基础再去。”
岑叙看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又重新看了眼资料，从中抽了一份出来递给她，“这人还可以。”
曲晚宁点点头把资料收起来。
心里敲定了那个人。
吃完临近七点，曲晚宁借着上洗手间先一步结了账。回来后，她拿起桌上的手提包，跟岑叙一齐进了电梯，出于礼貌顺口问了声要不要去哪转转。
岑叙：“困了，等会回去就得睡。”
曲晚宁心里松了口气，笑说：“那快回去休息吧。”
又谢过他笔记本的事。
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出了电梯往外走。
刚到外面，一阵寒风吹过来，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飘进来，打湿了一节台阶，不知道下了多久，地上已经积压了一片小水洼，人走过，溅起水花。
曲晚宁只穿了件短袖，风一吹，下意识地抱臂，搓了搓被风吹得冷冰冰的胳膊。
她擡头望了眼，估摸着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从口袋拿出手机准备给傅宴州发信息。
刚解锁，一条微信消息跳出来。
她下意识点开。
傅宴州：【擡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