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什么!乾隆竟然来这套!他都摸不清下一步棋的走向,还打着考验的名义,找我帮忙……永瑢心中鄙夷归鄙夷,表面上却是不能表现出任何情绪,他装模作样地想了想,指着棋盘上的一处地方道:“皇阿玛,儿臣以为还是走到这里比较好。”
乾隆爽朗一笑,举起一枚棋子落下,傅恒立即站了起来,跪倒在地,道:“皇上英明,微臣甘拜下风。”
“哈哈……”乾隆又是一阵大笑,便道:“傅恒,你这一手好棋,朕还真有些吃不消。”
哼,皇帝儿,他都让你好多回了。永瑢心中嘀咕着,却听乾隆道:“永瑢,你头一回乘船,可有头晕?”
头晕?我在现代生活里从没晕船过,如今换了个身子,以后会不会晕船那就难说了,可是乾隆把我叫过来,就是问这个?
没等永瑢回答,乾隆目光移向前方,继续道:“朕记得第一次坐船的时候,头晕目眩,后来傅恒给朕出了个好主意,他告诉朕,通过下棋,就不会觉得头晕。来!既然你会下棋,那就和傅恒下一盘吧。”
下象棋可以治疗晕船?我没听过啊,这皇帝儿还真是挺关心我的。永瑢不禁心头一热,轻声应诺。
傅恒虽棋艺精湛,有些小伎俩也很高明,但在大局上,还是太弱了。
在永瑢看来,傅恒顶多算是个业余棋手,他和乾隆相比,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良久,傅恒便被杀得片甲不留,大汗淋漓,连连称赞后生可畏。
乾隆虽然棋艺不怎么样,却是个好棋之人,一下棋就兴致勃勃。在船上也没什么好玩儿,这一连好几日,乾隆不是跟永瑢下棋,就是和傅恒下棋,要么就跟其他阿哥下棋。
永瑢动起真格,乾隆和傅恒输得苦不堪言。
有棋下的这些日子,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之间,龙舟已行至河南,前面便是此行的首站洛阳。当年汉高祖刘邦就在此处定都下来,只是当时取名为雒阳。这地方虽然贫瘠,却出了不少能人异士,但在乾隆看来,这地方就是穷乡僻壤,动不动就闹事,所以他选择来这,一是琢磨兴修水利之法,二是为了稳定民心。
这棋一连下了好几日,永瑢都没有晕船,反而有点晕棋。没办法,没有对手,老赢了也没意思。幸好目的地将至,乾隆今天也未找他再下棋,永瑢乐得清闲,坐在甲板上,欣赏着船上的景色。
此时九阿哥永琰正巧路过此处,神情一愣,“六哥,怎地独自坐在此处?”
“这段时日都在下棋,还未好生欣赏过沿江风景。”微风轻抚永瑢的脸颊,心中一阵惬意。
“的确,这江边的风景确实让人眼前一亮,丝毫不输京城内的美景。”九阿哥环视一遍四周,感慨道。
“倘若永琪也在,估计他会兴奋得晚上睡不着觉。”永瑢打趣道。
毕竟,永琪可是十分爱玩,好奇心又重的阿哥。
龙舟行驶至此,只见两岸芙蓉盛开,景色极美,人水中穿行,颇有几分山水画的氛围。
只是正当欣赏得如痴如醉是,忽然看见选出一大群官员远远跪倒在地,还有敲锣打鼓之人,嘈杂得很,实在是破坏气氛。
永瑢顿时心中烦躁,准备走回自己卧室,九阿哥也紧跟其后。
回到房内,永瑢换了一身衣裳,便出门伴驾。
河南境内大小官员,在巡抚张自德的率领下,纷纷高呼皇上万岁,谢主龙恩。
好一番忙乱之后,终于把乾隆从龙舟上请了下来,还贴心地吩咐本地老农,送来了一份吉祥的礼物——麦穗,象征着河南风调雨顺,丰收在望,把乾隆哄得心花怒放。
乾隆兴致高涨,一高兴,吩咐这群官员在码头召开现场大会,准备亲自指导一番。
自古得中原者得天下,河南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乾隆虽说此行目的是为了兴修水利,其实更多是为了安抚人心。
等这些官员们一落座,乾隆便下达旨意,河南劳力免除两年赋税。
圣旨一出,远处迎接圣上的民众们,纷纷欢呼起来,跪倒在地,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会儿官员们也效仿民众,跪地谢道谢,但在永瑢的眼中,那些大臣的笑容却是带着一丝苦涩。因为没有赋税,就没有军饷,他们便没有了生财之道。
乾隆听闻百姓们发自内心的欢呼,心情大好,话语间变得轻松起来,与这些大臣们聊着河南的风土人情,偶尔还会询问一下各地的收成与治安,一副君臣之间的和谐景象。
永瑢虽是穿越而来,但也见多识广,只是对眼下的风土人情还是头一次听闻。正听得聚精会神时,忽然乾隆冷冽地问道:“你找朕有何事?”
只见一个官员跪倒在地,镂花素金顶戴,五蟒四爪的官袍外加金色鹌鹑补服,看起来像是个八品文官,身材不高,面容有些憔悴,体形瘦削,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起初,刚下船没多久,永瑢就注意到这家伙在座位上坐立不安,时不时地扭来扭去。本以为他是见到圣上太过紧张,没想到这家伙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动静愈发明显,这下终于被乾隆当场发现。
“皇上,臣快憋不住了……”他话音未落,下身衣袍已湿了大片,众大臣顿时憋得面红耳赤,若不是碍于皇帝的威严,恐怕早就笑出声来了。
一个小小的官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吓得尿了裤子,乾隆勃然大怒,一挥手,差点没道“拖下去斩首”几个字来。
那小官看着憨厚,但并不蠢,心知自己在国君面前犯了大错,若不辩解,以后恐怕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急得大吼一声:“臣被人联手整了!”
“嗯”乾隆阴沉着脸,扫了一眼
“皇上,今儿个一大早,微臣急匆匆地赶过来,才发现空无一人。于是臣索性就一直等着,直到一个时辰后,才有大臣到此。可臣此刻确突然内急,这才明白臣得知圣上驾临的时间,比别人早一个时辰。所以,才有了刚才出糗的一幕。”
“那又是何故要整你?”乾隆的口气缓和了一些,但仍是冷冰冰地。
“臣名叫范衷,乾隆三十六年高中探花,任洛阳孟津县丞。当时臣穷得叮当响,没银子奉承上头,不受上头待见,他们……他们联合起来对付微臣。”
乾隆三十六年中探花,现在至少也得是个京官,最差的也是五品,而这位兄台,做了六七年,实在是难得一见,更有意思的是,他居然在皇上面前哭穷!乾隆大感兴趣,沉思片刻道:“既然你在孟津做了六年知县,那朕倒要考考你,孟津有多少户,几亩田?”
范衷想都没想就答道:“启禀皇上,孟津县城有十四万三千五百七十户,男丁二十二万五千三百八十人,田地四千九百九十六亩。”
范衷虽然回答得很快,但乾隆不置可否,反而转头问向河南巡抚张自德道:“可有答错”
张自德能力虽强,但怎么可能记住县城里的细枝末节,在皇上面前,他要是说自己不知道,岂不是显得他太不称职,这官帽还不早给他摘了!于是,不假思索道:“确实是这样。”
乾隆何许人也?千古一帝。他一眼便看出张自德这老家伙是在打圆场,心底压根就没底。
然而,乾隆并未揭穿,而是冷不丁道:“朕已决定摆驾孟津。”
孟津县离洛阳也不算太远,只有二十多公里地。
乾隆可以乘御銮,阿哥们也可以骑马,只是苦了这帮官员们,是没有轿子坐的,只能跟着侍卫们一同前往。这些人除了少数武将之外,大多都是娇生惯养,哪里出过这么远的路,等他们到了目的地,一个个都是双腿发软,要不是皇上在,只怕早已瘫软地上。
幸亏天色已暗了下来,乾隆大笔一挥,将这些官员都打发到了驿站歇息。
说起孟津,大家自然会想到孟津陈氏家族,孟津陈氏那是明清四大家族之一,虽然势力不如从前,但也是孟津一带数一数二的大族,朝中也有不少陈姓官员,属于官宦之家,地位比一般的地主要高得多,乾隆这一次来,便是征用陈家的院子。
永瑢自小虽好书画,可骑马射箭样样不落,身子虽算不上多壮,但结实硬朗。可毕竟是第一次骑马长途跋涉,一路颠簸,实在是累得不行,这会子总算安顿下来,洗漱完毕,正准备好好休息,又被乾隆派来的小太监叫走了。
一进屋门,就见乾隆正在烛光下阅览册子,旁边站着大阿哥和九弟。永瑢立刻跪倒在地:“儿臣,参见皇阿玛。”
“免了。”乾隆看着册子,并未擡头。
“谢皇阿玛。”永瑢挺直了腰杆,偷偷地看了一眼,发现乾隆正在看账本,大概是不放心别人,所以才会亲自核查孟津县的账来。
“几位阿哥,今天的事你们怎么看?”
大阿哥永璜拱手道:“儿臣以为还须调查一番,不能仅凭片面之词。”
“永琰你呢?”乾隆问道。
“儿臣以为事情没那么简单,不过这范大人看着还算务实。”
永瑢略一沉吟,开口道:“启禀皇阿玛,范大人看起来是个老实人,若他所言不虚,应该还挺务实,只是为人太过刚正,不太会溜须拍马,如今出了这等事,我看他在河南是混不下去了。”
“嗯。”乾隆应了一声,起身踱步,缓缓道:“还是得亲自去一趟,明日清晨,你们换身便装,一起到民间走访一阵子。”
闻言,永瑢一喜,这等事他可擅长了,白天的倦意眨眼间一扫而空,几位阿哥齐声道:“儿臣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