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轻拭，窗外的湖便在这短暂的模糊后重新清晰，积雪的山巅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而湖畔那些跳跃的彩色斑点，是正在嬉戏的孩童和飘扬的气球。
这幅鲜活的画面与与他此刻的寂静形成鲜明对比，仿佛两个平行的世界。
——首到敲门声响起。
起初，他以为是错觉。或许是风吹动了门廊的什么东西，又或许是远处的回声，但很快，敲门声又响了一次，比之前更清晰，更笃定。
明静安放下咖啡杯，杯底与大理石台面相触，发出轻微的“嗒”一声。
他走向玄关，脚步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手指搭上门把的瞬间，他忽然有种奇怪的预感，像是命运在门外等着他，而他一旦拉开这扇门，某些被尘封的往事就会如雪崩般倾泻而下。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拉开了门。
寒风裹挟着细雪卷进来，门外站着的女人微微低着头，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鼻尖冻得泛红，她怀里抱着一个牛皮纸袋，里面露出几根法棍面包的边角，还有一小束用报纸包着的白色小花——雪绒花，是瑞士的国花。′d′e/n*g¨y′a!n-k,a,n\.*c-o+m·
门外站着的女人抬起头的瞬间，他呼吸一滞——光阴在她眼角刻下细纹，却让那双杏眼更显清透，她睫毛上未化的雪粒在晨光中闪烁，像碎钻般耀眼。
“......清好？”
他的声音比想象中更哑，仿佛穿越了漫长的时光隧道，她的瞳孔骤然收缩，纸袋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好久不见。”她嘴角扬起一个练习过多次的弧度，却仍带着生涩，“没想到...”
雪粒扑进玄关，明静安这才意识到自己挡在门口太久，他侧身让出通道，袖口擦过她围巾流苏时，两人都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半分。
“进来吧。”他声音低沉，“外面冷。”
林清好低头跨过门槛，发间若有似无的花香让明静安恍惚了一瞬。那是她曾爱用的香水，如今混着雪后松林的气息，熟悉又陌生。
“打扰了。”她轻声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袋边缘，“于朵说Alex想尝尝...”
“他们去湖边了。”明静安打断道，接过她怀里快要滑落的纸袋，法棍面包的麦香混合着雪绒花的清冽扑面而来。
两人站在玄关处，沉默突然变得粘稠，林清好解围巾的动作有些慌乱，羊绒料子勾住了耳坠，在她白皙的颈侧留下一道红痕。??=6:,1/?o看?!书-\|网±|? ￥更??新/[最±\全?e?
“咖啡？”明静安移开视线问道。
“好。”她将碎发别到耳后，“黑咖就好。”
厨房里，明静安盯着咖啡机上升的蒸汽，水珠顺着玻璃壶壁滑落，像极了枫城冬季时的雨，他听见踩在木板上轻微的脚步声，想象她正打量着这个复古温暖的空间。
竟有些紧张。
“瑞士的冬天比想象中冷。”她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带着些许迟疑。
明静安转身，看见林清好站在厨房门框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门框上的木纹。
她穿着件米色高领毛衣，衬得肤色越发白皙，发梢还带着未干的雪水，顺着她的鬓角滑落，岁月在她眼角刻下细纹，却让那双杏眼更显沉静。
“好过枫城……”明静安低声说，话音未落便戛然而止，那个冬天的记忆又如潮水般涌来。
林清好微微垂下眼睫，唇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你住哪家酒店？”他换了话题，递过咖啡杯，刻意避开指尖相触的可能。
林清好的指尖在咖啡杯沿上轻轻摩挲，热气氤氲中，她看见明静安的眼神暗了暗，咖啡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窗户的轮廓，也模糊了她此刻纷乱的思绪。
“还没定，”她微微低头，“这才从库尔坐火车来的这小镇。”咖啡的醇香萦绕在鼻尖，她停顿了一下，“新书取材，于朵说...这里雪景很美，刚好能顺便见见Alex。”
听到这，明静安嘴角绷紧了一瞬，转身整理咖啡机的动作略显僵硬。
于朵的把戏太过明显。
“她没告诉你我也在？”他首接问道，语气不知怎得，竟有些冷硬。
林清好呼吸微微一滞，杯中的咖啡泛起细小的涟漪。她抬眼迎上他的视线，睫毛在逆光中投下细碎的阴影：“没有。”
她没想到，那张稚气十足的邀请函背后，竟是于朵精心设计的重逢。现在回想起来，那些信件里看似不经意的提及——“圣莫里茨的雪季很美”，“Alex长大了不少”，甚至是“别墅的书房风景很好，也适合写作”，都藏着不动声色的引导。
从巴黎到日内瓦的航班上，她并没有多想，似乎把这次当作一乘旅行，当列车员报出圣莫里茨站名时，她的指尖在玻璃上留下转瞬即逝的雾气。
“所以，你是专程来看Alex的？”明静安说着，手里的动作没停下来。
林清好将咖啡杯轻轻放在大理石台面上，陶瓷与石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Alex在卡片上画了雪人和圣诞树，”她的声音很轻，“于朵说，这次是蛮好见面的机会。”
明静安擦拭咖啡机的手停顿了一瞬，水珠顺着不锈钢表面滑落。“听季恩说了，他最近很迷这个。”他背对着她说道，“每天都要在院子里堆一个新的。”
林清好望着明静安的背影，他的肩膀依旧宽阔，却比记忆中多了几分，阳光透过纱帘，在他深灰色的毛衣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勾勒出一道略显孤寂的轮廓。
“Alex学校在这湖边组织亲子活动，”明静安说着，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金属指针在静谧的空气中发出轻微的咔嗒声，“他们应该快带Alex回来了，你可以先休息一下。”
林清好轻轻耸了耸肩，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沿，那里还残留着些许温度，“如果你不方便，我可以...”
“留下吧。”他打断她，声音比想象中柔和，“他们会很高兴见到你。”
阳光穿透云层，在湖面上洒下细碎的金光，林清好望着窗外远处嬉戏的人群，恍惚间仿佛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朝这边跑来——Alex，那个曾在枫城的悬崖边救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