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犀利,首首刺向明季恩的侧脸,仿佛要剖开他那层永远游刃有余的伪装。
明季恩突然降下车窗,雨后潮湿的风裹挟着柏油路面的气息灌入车厢,冲散了凝固的香水味,他单手转动方向盘拐进辅路,顶灯的光线在他深邃的眉骨下投出深浅不一的阴影,像极了明静安。
“我只是在考虑林清好。” 轮胎碾过积水,溅起的水声模糊了他的尾音,“毕竟她是大哥在邹菁之前...”他顿了顿,指节在真皮方向盘上收紧,“...唯一认真对待过的人。”
明思颂突然想起高中毕业册上那张合影,穿着校服的明静安把篮球奖牌挂在林清好脖子上,少女耳后别着朵蓝色小花。
“现在查到哪一步了?”她不再紧张,情绪终于平复下来。
明思颂将车窗降下一线,夜风立刻灌进来,她指尖夹着的薄荷烟忽明忽暗,像话到嘴边的欲言又止。?c¨h`a_n~g′k′s¢.+c~o/m_
明季恩终于侧头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赞赏,仿佛在说“你终于问到重点了”。
他的视线在后视镜停留了三秒。 后座上静静躺着一份泛潮的档案袋,边缘微微卷曲,像是被海风反复浸透又晾干过。
“温哥华的疗养院,” 他转动方向盘驶向公路,轮胎碾过湿滑的柏油路面,发出黏腻的声响,“确实有名亚裔女子。”
明思颂没接话,只是静静等着下文。
“蓝礁资本的老板虽然没有露过面,”明季恩的指节在方向盘上收紧,“但经过前阵子股票的事情,也不可能继续坐视不理。”
明思颂终于转过头,“有线索?”她的声音精准切进思绪,明季恩没有立即回答,左手松开方向盘,在中控台的暗格里轻轻一按。
一声轻响,隐藏的储物格弹开。
他的指尖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动作很慢,照片边缘有些泛黄,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
“自己看。” 他将照片递过去,语气平静得可怕。
明思颂接过,指尖在相纸表面微微一滞——
照片上的女人坐在轮椅上,背对着镜头,只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和半边侧脸。?5/2.m+i¨a*n?h?u^a+t^a+n_g·.\c¨o-m/
午后的阳光从落地窗外斜射进来,给她轮廓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她的膝上摊着一份《财经日报》,头条赫然是明氏集团的股价走势图,某个关键数据被人用红笔圈出,旁边批注着潦草的计算公式。
那熟悉的颌面线条,让明思颂的瞳孔骤然收缩。
即使只露出不到三分之一的侧脸,即使隔着相纸和岁月,那种独特的骨骼走向也绝不会认错。
邹菁的颌角有一个几不可察的小小凹陷,据她所讲,那是她十五岁骑马摔伤留下的痕迹,连整形医生都无法完美复制的生理特征。
“这不可能......” 明思颂的指尖猛地收紧,照片边缘在她指腹下皱起一道细微的折痕,她的呼吸骤然凝滞,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扼住,连带着胸腔都泛起一阵尖锐的刺痛。
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场阴雨绵绵的葬礼。
灰黑色的云层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灵堂里,邹菁的父母相互搀扶着站在棺木旁,白发送黑发,邹母眼睛红肿不堪,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躯壳,工作人员低声劝说着什么,她只隐约捕捉到几个零碎的字眼:
“海水浸泡......面目全非......不建议亲人再......”
当时她站在明静安身后,看着他挺首的背影在听到这句话时微不可察地晃了晃,像是被人当胸捅了一刀。
而现在——
明思颂死死盯着照片上那抹熟悉的侧影,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背攀爬而上,如果邹菁真的还活着,那当年躺在棺木里的......又是谁?
她还没来得及多想,明季恩突然踩下油门。
性能卓越的跑车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瞬间加速带来的推背感将明思颂狠狠按在真皮座椅上。
照片从她指间滑落,飘向车后座,恰好盖住那份泛潮的档案袋。
车内陷入漫长的沉默,只有雨刷器机械的刮擦声。
明季恩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一敲,突然打了转向灯,轿车流畅地变道,雨丝在挡风玻璃上拖曳出细长的水痕,将路灯的光晕晕染成朦胧的光圈。
“看看这个。” 他手腕微转,将手机递向明思颂,屏幕在昏暗车厢里泛着冷光,映出一封设计考究的电子邀请函,深蓝底色上浮动着细密的海浪暗纹,烫金字体勾勒出“北美投资峰会·温哥华”的字样。
明思颂接过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方悬停。“这是什么?” 她微微蹙眉,目光扫过邀请函上繁复的立体水印。
明季恩的食指在方向盘上轻轻一叩。“主办方半年前就定下的日程。”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重点在参会企业名单,你看下第三页。”
屏幕随着她的滑动切换,一列列企业logo如海浪般滚动。突然,明思颂的指尖顿住——在“特别支持机构”一栏里,蓝礁资本的标志赫然在目。
“所以你要去......”这不是疑问句,明思颂看着挡风玻璃上蜿蜒的雨线,缓缓开口,她这才明白了刚才明季恩为什么会说“蓝礁资本”不会坐视不理。
明季恩降下车窗,潮湿的风卷着柏油路上燃油的气息涌入,远处大楼的玻璃幕墙正倒映着破碎的乌云。
“不仅是我,”在暴雨的喧嚣中,明季恩说道。
“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