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他有嗜血的父母和吸血的蚂蟥,还有这无耻标榜的孝道。
这两样,勒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的父母得知他中举的消息,赶到府城第一件事,收了府衙师爷的礼,要他与师爷的女儿成婚。
他笑了。
笑这人间,如地狱般,要将他千锤百炼,不死不休。
在陵州府城,谁人不知师爷的女儿是个疯子。
他的父母,没有一丝为他中举感到喜悦,反而十分忧愁,生怕他把日子过好了。
他能走到今天,绝不可能受他们再摆布压制。
他将计就计,使了个手段,让他大哥与师爷的女儿睡在一起。
谁收了礼,谁去收拾烂摊子,想阻他的前程,做梦!
后来,他准备去参加会试,选择了青州南方考场。
其实从陵州去青州,无需经过云州。
当时被袁途全丢在云州时,他也没有惊慌,打听到秦府大公子资助寒门学子,便立即找了过去。
谁也没曾想到,他去的时候秦府大公子双腿摔断,在家中养伤。
去探望大公子的那包点心,是他身上最后的铜板。
他没有拿到一个铜板,这让他很是沮丧。·s^o¢e.o\.?n^e^t/
没事,大不了在云州待一段时间,凑点银钱,最惨不过像以前那般,原路乞讨,他也能去青州的。
谁料,那个说话好听,明媚灿烂的姑娘只要自己帮她传个话,她给了自己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他要挣近一年,她却客客气气地给了他,然后还同他道谢。
这是他挣过的最容易的银子。
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想着要尽快帮姑娘办好这件事,否则就该要对不起她了。
而且,他送消息过去的那个老白,抬眼打量他一番,告诉他有趟镖要去青州,问他愿不愿意打杂,只管路上吃,没有工钱。
到了青州,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自从那姑娘给了他十两银子后,他的好运接踵而至。
他用十两银子租了个小院,小院安全不受偷窃侵害,周围都能找到活干养活自己,而且,这里离飞鸿书院最近,为了能接近飞鸿书院的消息,他无视了袁途全将他丢在云州的事,又同他往来。
只是,他未曾想到,有一日,能重新见到那个明媚的姑娘,还和她做了邻居。
他不明白,也不懂啊,为什么一个人可以无条件对别人好?
无人告诉他,人与人之间还能这样相处。^x-i,n?d\x~s+.¨c_o\m′
从她那里,他吃过最好吃的面,喝过最好喝的汤,吃过许久没吃过的鱼。
原来热水不止能喝,还能洗脸沐浴,他从未这样奢侈过,原来被窝可以暖得出汗,他从未睡过那样厚的被褥,原来挨别人打是可以还手,原来生病被人照顾是那样的幸福,他以前都是挺过来的,从未喝过苦涩的药,而且喝了药后,竟然可以吃到甜的蜜饯…
她的好就像上瘾的药,侵入他的西肢百骸,让他无法自拔。
他不满足于此,他疯狂地想和她成为一家人,就像她和她的大少爷那般。
围墙倒塌的那一瞬间,他恍若成了挣脱锁链的巨兽,只想着吸食贪恋更多的美好。
他用独特的策论见解,还有抄书挣的银钱换取秦郁白的同意,他日日能喝到热茶,日日能吃到她做的吃食,他的衣裳有皂角的清香,他的小院任她栽种了蔬菜,角落处,还有她移植过来的山茶花树…
自她离开后,他才明白,那些酸腐诗的情爱,那句思君不见君,那句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而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今日的落榜,就像天降巨石,瞬间砸醒了他的梦。
他想起自己的处境,想起自己应该走的路,想起那些将他拽入深渊的手…
他如何享受得起奢侈的情爱?
他身在地狱,他怎配?
以前那般的苦日子他过了那么多年,怎么就不能继续过下去?
是他贪恋,是他抵不住诱惑,是他放纵自己沉沦!
所以,落榜,是注定了的!
他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晚,次日,他去买了土砖,一块一块的将他以前推倒的墙,重新垒起来。
穆南茴站在另一端,静静地瞧着他。
他不敢看她,他觉得很对不起她。
对不起那样美好的姑娘,对不起她给他的尊重和善意。
他不该肖想她的!
没过一会,她就帮他搬砖,打下手,一点都不嫌弃全身沾满泥土,乌黑的头发上,都是散落的黄泥。
“你去歇息吧,这点活,我自己来就行。”
贺云朗觉得自己说话时抖得很厉害,本应该冷漠的,却不由自主地带着柔和。
“没事,你一个人干要干到什么时候,再说,我力气大。” 贺云朗没有再作声。
晚间,穆南茴做好了饭喊他来吃,他摇了摇头。
“不必了,我吃过了,以后也无需喊我。”
穆南茴很是不解。
她问了秦郁白。
秦郁白兴致也不高。
“榜上无名,让他安静安静吧!”
穆南茴感受到院里的沉闷,开口让他们带她去踏青也不去。
这段时日,她在打理她的马车生意。
没想到,就算没有大少爷的推荐,她只稍稍放出楼院士的消息,她的马车位置都被人订满了。
她凭借东方的玉佩,被上次拦门的大叔从蜿蜒曲折的路带进了楼院士的书屋。
彼时,楼院士正在观摩手中的画,穆南茴进来了,他只瞥了一眼。
“楼老头,我给你带酒来了。”
楼院士抬了抬眉。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穆南茴嘿嘿笑了两声。
“我想向你打听个事,飞鸿书院的袁途全都能榜上有名,为何一首被你看好的贺云朗却名落孙山,这好像有点不合常理!”
楼院士卷起画轴,横了穆南茴一眼。
“你这样毫无遮拦说话,当心祸从口出。”
穆南茴抿了抿嘴。
“这不是只和你这样说吗?外面我可不敢。”
楼院士笑了。
“听说,你帮东方解毒了?”
穆南茴点头。
“这一路上,可把我折腾坏了。”
楼院士在桌上寻了个青瓷杯,穆南茴颇有眼色地提起茶壶给他杯中倒了一杯茶。
“嗯,看到你这么殷勤的份上,告诉你一个很重要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