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婶子说,他中途醒来过一回。
穆南茴终于落了心。
午时,贺云朗睁开眼,瞧得穆南茴坐在他的床头边,撑着下巴,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她见贺云朗睁开双眸,很是开心。
“你醒了?好些没?”
“嗯。”
“热水晾好了,正好可以喝点。”
说完,便端了温水,让他抬起头,一勺一勺给他喂。
他这个样子很是滑稽,一双漆黑的眼眸溢满怔愣,整个人看起来呆呆的,喝水的时候一口一口埋头喝,像一只乖巧的狗儿。
穆南茴想着便笑了。
贺云朗不喝了,愣愣地看着她笑。
穆南茴顿时收敛笑意。
她怎么这么没分寸,好歹人家还受着伤。
“你出什么事了?你究竟被谁打了板子,被打死了,还被人胡乱埋了?”
贺云朗把脸埋进枕头,仿若不想提及。
穆南茴想了想,了然道。
“是我不对,不该提及你的伤心事,你饿了没?厨房里炖了肉饼汤,我给你端过来。”
她正欲起身,贺云朗喊住了她。d我`?(的d¥书?城:?? *最|:新ˉ·u章]节o?更^新.&?快°?¥
“南茴。”
穆南茴又坐了下来。
“嗯。”
贺云朗侧过头,轻声问道。
“你在哪里找到我的?”
“乱葬岗。”
“什么?”
“我进京城的时候偶然看到你的身影,但我当时不确定,后来就跟着他们到了乱葬岗,挖了个坑,把你埋了,后来等他们走了,我把你从土里刨出来,唉,当时的你,都没气了,可把我吓坏了…”
贺云朗神色清冷,继续问道。
“乱葬岗离这里有多远?”
穆南茴摇头。
“不清楚,当时我背着你走了很久,又是黑夜,如若要原路走回,只怕记不清楚,你还要回去吗?哦,对了,还有另外一人,和你一样,不过,他己经死了,身子都僵了,我就没管…”
穆南茴思虑一番,小声问道。
“那个人对你很重要?要不我再去一趟,把他给你弄过来?”
贺云朗抬手抚触着穆南茴额头上的伤口,嗓音沙哑。
“路远,黑夜,又摔破了头,身上还背着我,你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穆南茴抿嘴笑了。!7!6\k+s′./n¨e?t\
“你就剩半口气了,我若不再快些,只怕你没命,再说,当时也没想那么多,这点伤,养养就回来了…”
“你的腿给我看看。”
穆南茴眨了眨眼,支支吾吾道。
“这,有点不妥吧?”
贺云朗耳垂泛了红。
“你的腿定也受伤了,上药了没?”
穆南茴哦了一声。
“上了,己经无碍了。”
屋内,忽然陷入异样的沉默。
穆南茴是怕说错什么惹他难过,而贺云朗是不想提及他的事,怕污她耳朵。
可是,他又不想瞒着她,担心她多想。
心中满是纠结与惆怅,加上背上的伤,疼得他心里喘不过气来。
村子里很是安静,无人打扰,适合养伤。
穆南茴本想回去京城,怕秦郁白担忧自己的去向,但如若自己离开,贺云朗一个人孤独留在这儿,她也不放心。
她找了大叔,让他去秦府帮她带个口信给秦郁白,告知她可能要过一段时日才能回去。
端午快到了,婶子泡发了几斤糯米,准备包粽子。
穆南茴问贺云朗喜欢吃肉粽,还是红豆粽,还是什么都不放,就吃原味的,吃的时候蘸点红糖,又甜又糯,好吃极了。
贺云朗摇头,表示什么都不想吃。
穆南茴见到他如此沉默,心里很是惆怅。
这次,他究竟遇到了什么事,竟然令他如此颓废?
好几次有意无意地提醒,就是想让他好歹透露一两声,但他除了沉默就是沉默。
她去山上采了紫色的野花放在他的床头,大叔家的狗生了一窝,她抱了一只最呆的给他看,然后无事时就坐在他的床头,笑嘻嘻地讲很多有趣的事儿…
然而,他只静静听着,什么话都不说。
又养了西五日,他背上的伤口慢慢在结痂,身上胡乱套了大叔从京城买回来的衣衫,不过还是趴着睡,不敢翻身,怕扯到伤口。
晚饭时,穆南茴端了骨头汤进来。
“扶摇,饭来了。”
床上没有动静。
穆南茴把汤放在床头,探头一瞧,他还在睡觉。
“扶摇,扶摇…”
她又喊了两声,还是见他没醒,便坐在床头长叹一口气。
“扶摇,你的执念太深了,我猜想,你定是在殿试上出了大事,才一蹶不振的。谁的人生不经历一点磨难呢,秦家太富被多人觊觎,大少爷受亲情所累,过了几年不良于行的日子,东方阴差阳错中了蛊毒,解毒了却与心爱之人失之交臂,错失良缘,他们两个,是有钱有权的人,都尚且被命运捉弄,而许多人自小就被生活所逼的,除了坎坷,都是磨难…”
“可好像大家都这样过的,如若太在意得失,太在意磨难,忘记了日子的平淡和甜蜜,那人这辈子过得又有什么意思呢?”
“扶摇,你的小字,我明白你的远大志向,九万里的高空,路途极远,你就把这些磨难当做踏上征途的垫脚石,一步一步踩过去,才能蜕变,才能翱翔于天…”
穆南茴自说自话,想到什么又笑了。
她俯下身子,缓缓地把脸贴在他的背上,用极小的声音说道。
“你的命是我救的,以后你怎么报答我,要不以身相许吧?”
她感受他背部的温热,脸颊被烫得通红,又忽然惊醒起来。
她赶紧看了贺云朗一眼,他依旧在熟睡,才拍了拍胸口。
“还好,他没听见,以后再也不敢了…”
她缓了口气,正要把汤端出去。
“你刚才在说什么?”
正要端碗的手顿时僵住了,穆南茴往贺云朗那边一瞧,他漆黑的双眸首首地盯着穆南茴,神色极为清醒,哪里像刚刚睡醒的人。
穆南茴好半天才醒了过来,神色略微不自在。
“哦,我喊你起来喝汤呢,见你睡得香就没打扰你。”
贺云朗眼眸中泛起一股意味不明的神色,他听得穆南茴如此说,只轻轻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