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做对于这种手法的震撼。
一是震撼其聪明的程度。
二是震撼其阴险和冷酷。
这种东西,对任何人都没有用。
这本画册,如果不属于瑜宁,属于任何一个人。
大部分人首先会觉得最后三页很莫名其妙,也就不继续注意了。
比如方才李延的反应。
如果是其他的小皇子、公主。
他们不常去那个地方,也只会把这当成莫名其妙不相干的地方。
但唯独瑜宁。
她在这本讲神话的书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这对一个充满好奇心的天真小女孩来说,多么充满诱惑!
她看不出来这三页是假的,她只会有一种兴奋!
天呐,这个神话故事里的风景,她见过!
她认为自己发现了一个秘密,一个天大的能够通天的秘密。
她一定非常雀跃,她抱着这三页画看了多少遍。
恐怕连梦中都会出现一个场景——那个废弃院落的池塘里,有月宫的仙子嫦娥的倒影。
透过水面,她可以看到月宫里的仙女!
这是极大的诱惑。
诱惑到她不顾虑深夜,不顾虑害怕,独自一人,跑出去。
将自己置于必死的境地。
李延细想着这一切,突然捂住胸口,失控的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呜咽,跌坐在龙椅上,他浑身很热,又很冷,冷热交替,不得不捏紧扶手上的龙头,才能勉强坐稳。
席仲从未见过李延这么脆弱的模样。
或者说,是心痛。
是那种仿佛想象到自己心爱的孩子如何被恶魔一步步引诱、杀害的心痛与难以接受。
“臣这就着手调查,请陛下保重。ˉ|新?完ˉ)a本31神#站e′ !无+错?内?+容)”
席仲刚想退下,又顿住,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陛下,臣想请问陛下,在陛下所熟知的人里,有谁能够想到这个法子?”
席仲了解李延,知道李延表面虽凶悍,实则是心思细腻、缜密之人。
这后宫里的女人,多都和他同床共枕多年了。
哪个人不俗,哪个人深藏不露,他不可能察觉不到。
除非,这个人与他不那么熟。
以至于他也不了解了。
李延深思熟虑着,沉默了很久。
他在脑中细细的搜索,几乎把每个人都从脑海里过了一遍。
然后抬手。
席仲忙拂袖拿了笔蘸墨,双手递过去。
李延铺开一张纸,很清晰的画出了东西六宫的大概分布图。
在每个位置写上了他所知嫔妃的姓氏,包括他们诞育了哪位皇子、公主。
最熟知的,很首接就写出来了。
紧接着是不那么经常召幸,却也知根知底的。
然后他的笔便停在半空,笔尖的墨滴在纸上晕开,他却有点迟钝,终究是有那么几个人,想不起来。
席仲退下台阶,走到门口,拉开门,孙福通立刻上前,以为是皇上有吩咐。
席仲没搭理他,看了一眼,冲小顺子招手。
小顺子犹豫了一下,看了师父孙福通一眼,低头跟着进去了。
席仲首接把小顺子带到上头的,低声说:“陛下,剩下的,让顺公公来补全吧。”
李延回过神,点了点头,把笔递给小顺子。
小顺子不太敢过去站在案桌的正中间去写,却被李延首接推了过去。
“快点!”
小顺子不敢违抗,有点紧张的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然后瞧着李延画的这个简易的东西六宫分布图,巡着记忆,用朱砂笔,把李延忘记的那些人,都一一写出来。\求!书?帮_ ·最,新-章.节·更/新¢快^
也不少,有西五个。
其中就有位于西六宫东北角的李如月、康答应。
然后还有几个因为小产过不再生育的妃嫔。
再度看到李如月的名字,李延皱紧眉头。
起初他在气头上,确实某一刻几乎认定了就是李如月做的。
因为他认为别人没有理由,谁想被诛九族?
唯有李如月她……
可当亲眼看见李如月,亲手掐着她的脖子与她对峙过之后。
李延确实又犹豫了。
她实在太弱小,太脆弱。
瘦的一把骨头,还是个小孩子。
又有了李承泽作证。
总不能是两个小孩子心思细腻歹毒至此吧?
李延不确定,侧头看向席仲:“李如月,她能吗?”
席仲拱手:“陛下有所不知,宋显查她的时候,她可是把宋显骂了个狗血淋头,让他这位大理寺卿都乱了方寸呢,真有那么简单吗?”
对此,李延到是不知道。
不过经席仲这么一说,疑虑又上来了。
因为宋显可不是两三岁小孩子。
他的能耐,大家都知道。
即便席仲与宋显这些年有矛盾,席仲可也没否认过宋显的能力。
他能被打乱方寸,说明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李如月,确实有着独属于她的能耐。
席仲微微一笑,安抚:“无碍,她能与不能的,臣再去查一遍便知道,宋显有心魔,臣可没有,臣是她的心魔。”
李延微微一顿,点点头,冷笑。
“好一个心魔。”
李延松了口气,这是对席仲的一万分信任。
他明白,凡是席仲出了手,事情不可能解决不了。
“去查吧,查清楚为止。但是——这一次,朕要的是真相,懂吗?”
这话是警告,席仲惶恐的跪地。
“陛下,您知道臣的,臣素来是陛下想要什么,臣就给什么。陛下要假的,臣可以假乱真,陛下想要真的,臣不敢有半分疏漏。”
席仲抬头,原本精明锐利的眼睛此刻却像一条忠犬一样,虔诚又柔弱。
他伸出双手扶着李延的衣袖。
“陛下且去歇着吧,安心睡一觉,有臣在呢,等陛下醒了,真相也就大白了。”
李延摆摆手,示意他下去查案。
他仍旧无法睡觉。
只有亲手手刃了那条毒蛇,这件事才能画上句号。
席仲也不再多言,起身往外走。
他也不指望孙福通配合了。
首接唤道:“顺公公!还劳烦随本官走一趟。”
小顺子看了一眼李延,见他不说话,便没敢多耽搁,追了上去。
跑到门口的时候,他求助的看了孙福通一眼。
孙福通绷着脸,一句话没说,也没阻拦。
他哪来的胆子阻拦?
而席仲知道,这小顺子,知道的恐怕比孙福通还要多。
毕竟孙福通如今资历大了,位置高,站在上头,难免有看不到的地方。
小顺子作为执行者,孙福通知道的事情,他知道。
孙福通不知道的,他也知道。
“顺公公,我们也有好几年没见了,上次见你的时候,你比现在胖。”
席仲的话小顺子没法接。
虽说客套话他也会说。
但是面对席仲说不出。
尤其现在他被席仲拽着掺和这个。
更别提,现在还是要去再次追查李如月。
小顺子心里闷得慌。
很怪。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情愿。
程青己经带着大理寺的人率先一步到了。
席仲来到宫道上的时候,程青正在往这边跑。
“师父!不好了,李如月……大公主她,在自己的床上晕倒了!没中毒。”
程青是用毒高手,却不见得医术好。
他只能看的出中没中毒,但究竟是为什么,他还是拿捏不准。
席仲皱眉,三步并作两步的上了李如月的小楼,只瞧见那破旧的床帏中,躺着一个瘦弱的小身影,满脸痛苦,拧着眉头昏睡在那,呼吸微弱,脸色苍白,浑身发冷汗。
他捏着李如月的脉探了片刻,探出脾气瘀滞之象。
这是……积食了?
他狐疑的回头,程青捧着一盒子己经完全干硬的面果子。
里面总共六个,被吃了三个半,还有半个跌落在地上。
席仲捏着那半块面果子查看,看到里面不同于细面的颗粒纹理。
是粗面混合出来又没炸透的,这怎么咽的下去?
“哪儿来的?”
席仲侧头,程青难以给出回答。
“这地方连个鬼都没有,不知道。”
程青又看向小顺子。
小顺子愣了愣,也摇头。
但是他又不敢推脱。
只好瞧着那餐盒,然后说:“不像宫中贵人们用的,连我们也不用这样的,瞧,漆都掉了。”
席仲接过来瞧。
这时候,楼底下的宫道传来一阵哭喊和尖叫。
“来人啊!救命啊!死人了!”
小顺子捏紧了拂尘的把手,不动声色。
底下跑上来一个寺卫禀报:“大人!外面有个宫女,刚从庆祥殿跑出来,说是在井里发现了尸体,我们派人过去查了!”
“庆祥殿?”席仲睨向小顺子。
小顺子立刻回答:“康答应,康答应的住处,还有一个宫女翠儿。”
说着,他侧眸问:“那哭喊的宫女,是翠儿么?”
寺卫忙回答:“不!我们问了,她说她叫春雨,是花房的宫女,来给康答应送花种子的,正准备浇水,于是去井里打水,然后看见了尸体。”
小顺子眉头舒展,看向席仲,等他发话。
席仲望向窗外,冷笑:“死的真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