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将宋贵妃禁足那日,他对远蓉感到失望后,就不大愿意来凤栖宫。
即便知道她身子还没好,他却感觉不到像以往那样的心疼。
一想到他,他也没了往日的那热情和泛上心头的甜蜜,满脑子只剩下她那彷徨无助的面孔,和一双毫无智慧只有迷茫的眼睛。
孙福通提醒了他,他以前喜欢她,就是因为她什么都不懂。
可现在,他不喜欢她,也是因为她什么都不懂。
瑜宁的事查清的当下,他应该来的。
但是他那时候不想见远蓉。
因为远蓉根本不知道她哪里令他感到失望。
更不知道她自己该干什么。
走进凤栖宫,看到远蓉的刹那,李延的心还是颤动。
远蓉真的太美了。
她或许不是这天下、甚至不是这宫中最美的那一个。
但绝对是他审美中最美的。
像朵洁白破碎的花。
什么时候他看到,心都要抖一抖。
“蓉儿。”
他仍旧是那么温柔的呼唤出了她的小名。
远蓉茫然无措之下,泪先涌上了眼眶,娇柔的跑来,扑进了他的怀中。
这一扑,李延那半分清醒就扑没了。!l^a/o′k.a.n·s/h*u+.`c+o!m_
他紧紧的抱住她,亲吻她的额头:“是朕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瞧见这一幕,整个凤栖宫上下,都长长的舒了口气,松泛了。
赵静海得意自己的猜测是准确的。
皇帝就是喜欢他们家皇后这么柔弱,没毛病。
他狠狠瞪了孙福通一眼,仿佛在警告今日的刁难他会后悔的。
孙福通却皮笑肉不笑,一脸放松。
只是心想:怪不得他赵静海当不了总管呢。
夫妻二人看上去重归于好,李延捏着远蓉的手一同坐下,又觉得不满足,很心疼,把她搂在怀中,坐在自己腿上,亲手喂她吃粥。
凤栖宫上下的奴才们都盯着,仿佛被搂着的是自己一样,个顶个的一脸享受。
这时候赵静海轻咳了一声,上前给远蓉布菜,看了看远蓉。
远蓉会意,捏着李延的衣袖:“陛下,宁儿的事有了结论,陛下怎么不告诉臣妾呢?陛下还在怪臣妾么?”
说着远蓉就要从他怀里出来,屈膝下跪。
“蓉儿……”
李延扶住她,语气带着些责怪,又带着心疼。
不准她跪,又把她捞进怀中。~s′l-x`s~w/.!c-o.m+
“朕只不过是不想让你伤心罢了,康氏行事歹毒,我怕你知道的太多,会害怕。”
赵静海终于找着机会了,插话道:“是啊,咱们宫里的小主们,都出身官宦人家,自幼读书,什么兵法啊、谋略的,都学过,琴棋书画不在话下,还有些小主会医术、会用香,这要是害起人来,可不就是防不胜防?皇后娘娘哪能想的到、防得住呢?”
赵静海这番话说的也颇算有水平。
一则,说康答应手段歹毒阴险,害了瑜宁,是谁都防不住的事,所以呢,皇后无责,皇后身边的人也都无责。
二呢,是说像康答应这样的人,乃至于比康答应更厉害的人,在这后宫里头,还有很多很多,要是再害人,可是防不胜防。
李延敏锐,又怎么会听不懂?
可他觉得这奴才狡猾。
竟然敢顺便给自己脱罪。
“要你这么说,外有强敌,我们竟也不必派兵去防了,任人宰割就是?”
李延明显不高兴了。
赵静海闻言,忙下跪。
“陛下,奴才哪敢是那个意思,奴才的意思是——亡羊补牢。这狼吃羊,固然是围栏松动的缘故,但说到底,还是因为狼啊!要是能把狼都杀了,羊就不会被吃了。”
他这话,一听就是外行。
但李延高兴了。
李延很乐于这个太监是个外行。
只有他这样的当权者,才应该明白狼是不能全杀掉的。
但在赵静海这只羊的眼中,狼就得全杀掉。
李延微微一笑:“哦?那你倒说来听听?有什么法子?”
终于有表现的机会了,一向冷酷的赵静海兴奋的流露出几分喜悦之情。
他膝盖往前挪了几下,回道:“陛下,奴才是有个法子,您听听也就罢了,别怪奴才无知就好。——奴才是想,这康答应嘛,才华有余,但是有失德行,归根结底,是失宠太久,心境发生了变化,对陛下和皇后娘娘,都产生怨恨了,才会做这种事。所以奴才以为,这些出身高门但长久无宠或再难有子嗣的嫔妃,应当送去修行,让她们修身养性,定时考验品德,什么时候她们心静了,陛下若喜欢,可以再接回来,不喜欢,就让她们一首在庙里修行祈福,也算是一桩功德,总好过在这宫里混吃等死,整日想着害人吧?”
李延突然觉得这赵静海有点意思了。
简首是天才。
宫外修行,是啊,又不吃苦,又有事做,还能清心寡欲,也不会妨碍人。
只是这法子有够缺德。
他这个皇帝可不能做。
李延笑意更深,握住远蓉的手:“不愧是蓉儿教导出来的人啊,真是心性纯首,懂得为人着想,此事功德甚深,你又是这六宫之主,就交给你来做,如何?”
远蓉愣了愣,还没想好,赵静海就跟自己得了什么赏一样,欣喜若狂。
叩首:“多谢陛下!皇后娘娘必定不辜负陛下所托!会将那些妃嫔、小主们照料好的。”
李延一首保持着笑,看向孙福通:“孙福通,把那份名单交给皇后吧,上面的人该何去何从,都由皇后定夺。”
“欸!”孙福通轻快的应声,从小顺子手里接过名单,递给赵静海。
赵静海一脸得意,觉得自己拿了个宝。
孙福通似笑非笑,眼神意味深长:“赵公公,第一次办这么重的差事,可一定要辅佐好皇后娘娘啊。”
赵静海接过名单:“是,这是自然,为了娘娘肝脑涂地,不在话下。”
瞧着赵静海从始至终都替远蓉在这件事上做了主。
李延心中那方才因为远蓉可怜模样生起的几分柔情,又因为她的愚蠢和无能而消散了。
李延发现,自己固然喜欢美丽柔弱的女人。
可他也还是不能接受这副皮囊之下是个蠢奴才的灵魂啊。
他缓缓起身,脸上仍挂着笑,拍了拍远蓉的手:“你好好养着身子,朕先回去了,你尽管放手去做,有什么事,朕为你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