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
Chapter 82
警告完盛夏里,操牌手又转过身。
她不愧“夫人”的称呼,一举一动都优雅到极点,仿佛身处高级宴会。
她可没有想要放过邵老。
操牌手慢条斯理地说着话。
语气还挺温和的,如果不听说话内容,可能还会以为她言笑晏晏的,正无限优雅地和什么亲人说着话。
可实际上,她说的却是——
“蝼蚁、黑寡妇、蛇蝎心肠……怎么,你不是很中意用这个词骂我吗?”
昆娜说着,发觉邵老惊疑不定的目光霎时发笑:“从前的确有过很多不长眼的废物试图踩死我。”
“只可惜烈火灼烧我的躯干,强压穿透我的四肢……却没赢过我,好了,我还是活下来了,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
过往种种没令她成为齑粉,说的不错,被强压包裹,再低贱毒蜘蛛也能成为价值不菲的琥珀。
昆娜微微翘起唇角,目光缓缓移动,幽黑瞳孔移动到眼尾处,缓缓问:“我活下来了,那你知道现在该消失在世上的是谁了吗?”
“你们不是有句老话么——老而不死是为贼,那我今天就帮你一把好了。”
邵老怎么说也是跟过两代人的。
再怎么说,他也是昆娜的长辈,细说起来,她还要尊称他一声爷爷。
她是怎么敢的?!
他怎么说也算二把手,更是这个组织的元老!
邵老显然没料到昆娜会这么不顾及情分,脸色大变,就连胡须都被气得一抖一抖的。
他气的站了起来,指着她大骂:
“Queena!你敢?!恶之花是我们一手创立的,我怎么才是它的管理员!它的主人!”
恶之花——黑暗之中,盛夏里不动声色地压紧瞳孔。
显然,她知道这个兴起的暗网。
邵老整个人刚站起来又被身后的人压了下去,气得更抖了,整个人一颤一颤的,说话都喘不上气,断断续续地骂:“真是最毒妇人心,你怎么敢对我动手?”
“最毒妇人心。”
昆娜并没有要当着盛夏里的面提“恶之花”的意思,而是轻轻一笑,顺着这个新话题说下去:“男人就是无毒不丈夫,换做我,就是最毒妇人心了?看来你也不想长命百岁了。”
“你怎么能动我?他们不会服你的。”
“错了。”
Queena淡淡地说。
“其实这一切,从二十年前我母亲死的那晚,你不肯帮忙让我离开时,就已经注定好了。”
她缓缓擡起线条清晰流畅的下巴,神色淡淡地看着邵老,“是你激起了我的野心与欲望,以及杀意。”
“从那个时候起,一切就已经注定好了。你注定要死在我手里——就像我的血亲曾经死在你手里一样。”
昆娜轻轻地一点手指。
动作极致优雅。
她想起什么似的,优雅地补上一句:“对了。明天,我会在你的坟墓前为你放下一支花。再见了。”
她被漆黑手套包裹的食指轻轻一动,实在优雅:“动手——”
“你——”
邵老只堪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
砰——枪响过后。
他脖颈的血管像是被炸开的水球。猩红鲜血四分五裂地迸裂开,鲜血淋漓,如炸裂般喷射到四周墙壁上,甚至溅到了盛夏里鞋边。
盛夏里低下眼睫,仿佛正盯着那一点血色。
纯白鞋尖上,残留着赤红血色。
在场,唯有Queena一人优雅大方。
她还坐在那,四平八稳地喝着茶水,甚至连眉毛都没擡动一下,全身上下都干干净净,没有被沾上一丝血迹。
如果只看表象。
她像是养在深闺里柔和美好的千金夫人,优雅,从容,大气,贵气逼人,又柔美又英气,眉眼仿佛盈盈山水,骨骼犹如铮铮山谷。
眼见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
可盛夏里连眼皮都没擡一下,面色如常地跟着昆娜上了车,甚至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问出口。
“你对暗网有多少了解?”
在车上,昆娜忽然问她。
盛夏里静默,回答:“一点点。”
昆娜双手交叠,搭在腿上,漂亮的双手修长精致,竟能看出些许贵气,她缓缓点了一下下巴:“你说说你的看法。”
“……三年前,比特币出现并成为暗网“黑市”最天然的交易货币,以此为基础,天才少年罗斯·乌布利希在两年内创办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silk road。”
丝绸之路,简直就是“毒品版亚马逊”。
黑市可以肆意贩卖毒品,还可以根据好评选择卖家,一传十,十传百,silk road在暗网的口碑越来越响,进一步吸引更多的各大毒贩、私人军火商、军火集团、卖假证的、器官贩卖、赏金杀手等“商家”入驻。
但fBi最终逮捕了这位曾经的天才少年。
就像那位天才炸弹客一样。
“你说的都是官方资料。”操牌手看着她,“难道你没有什么自己的观点?”
“……”沉默良久,盛夏里最后只说了一句话:“黑暗是无法尽数消除的。”
有比特币,就有门罗币。
有silk road,就有臭名昭著的“阿尔法湾”(Alpha Bay)和“汉萨”(hansa market),就有长安不夜城、茶马古道、自由国度……
黑暗尤其爱这种偏僻角落,折叠在因特网缝隙中的黑暗更是猖狂,所谓的无政府主义与科学幻想,不断挑战着法律和人伦的底线。
操牌手眯起眼睛,眼底深深。
是啊,黑暗是多么美妙,才能盛开出一朵又一朵的恶之花。
盛夏里眼底神色微微一动,其实她就早知道,近期在海外掀起一众好评浪潮的暗网——恶之花。
虽然操牌手并没有顺着邵老的话讲下去,但对方死前被逼急后脱口而出的话不是假的。
盛夏里也听明白了。
她的猜测在今天终于得到了验证。
原来恶之花的背后,
是黑杰克。
操牌手没再说话,兴致缺缺。
倒是盛夏里的神色难辨,拇指摩挲了一下,眼睫微低,却借此悄无声息地窥视着操牌手的身影。
带着西方国家的极端自由的思想,“恶之花”对所有非法的“商家”都极其宽容,卖毒品也好、交易个人隐私、卖假证、赏金猎人也好。
但这个“自由主义者”,这个“无政府主义者”,这个自视自己为黑杰克王国唯一国王的操牌手。
她竟然也是有底线的。
而她仅剩的那点底线是——只有“儿童色情”是绝不允许的。
你说她不恶,她又恶得明明白白。
有时候,盛夏里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她。
五分钟后。
k先生的手机收到一通电话。
他接起,在听到电话那头的第一句话时,就已经沉下来脸。
k先生握着手机的那只手青筋暴起,脖颈处的血管也跳得突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可思议:“她真的这么做了?”
昆娜的确很疯。
但是这样明目张胆杀前朝元老,
k先生说完想起什么,看了一眼一旁正在给他捶腿的李珊妮。
李珊妮本就站在在一旁,触到他的眼神,低下头,识趣地退出了房间。
关上门之前,她略微停顿了一会。
不出意外,她隐约听到了两个字。
好像是k先生低骂了一句——“疯了?!”
李珊妮跟着k先生已有一段日子。
一开始,她是没有手机的,甚至没有和外界联系交流的方式。刚被抓到这儿的时候,几乎连饱饭都吃不了,一天能吃上一顿都是算不错的了。
于是她搭上了k先生。
借着自己年轻的略有几分小姿色的皮囊,她一步步接近着这个男人。
她知道,那些人一开始是利用她来威胁她爸爸——她爸爸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大学教授,也修过工程学,在制作炸/弹这个方面也许有几分可用之处,才会被这个犯罪组织盯上。
一开始,她要活着。
后来,她听说父亲至今还被关在牢里的消息。于是,李珊妮忽然想,自己可以利用k先生。
救一救她的爸爸。
只是她没想到,这如履薄冰的“感情”真的让这个男人动了些许恻隐之心,也许是枕边风起了作用,他终于派人想要帮她一把。
听到他的承诺,承诺他会替她救出爸爸的时候,李珊妮以为总算是否极泰来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等来的会是父亲惨死的消息。
据说是死于爆/炸的。
具体的消息,她并不清楚。
她只是敏锐地察觉出,k先生近来的心情不大好,但这种隐私涉及到他不可触碰的底线,她没法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现在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就是复仇。
那通电话之后,k先生很快吩咐人备车。
临走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转过头看了一眼李珊妮,“你也跟上来吧。”
她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李珊妮也是第一次被允许外出,她有些意外,显然是没有想到k先生竟然会允许她出去。
接下来,他们究竟是要去哪里,是要办什么事。
她隐隐有一种预感。
他们很快就抵达目的地,那是一片奢华亮丽的地下赌场。
还未走入时,赌场外灰扑扑的墙面上贴着几张八九十年代最流行的影星海报,甚至还有脚印、烟灰,她甚至看到了血。
走进去,才发现内藏一片玄机。
头顶吊灯昏黄而绚丽,投落在不同人的脸上,颇有种纸醉金迷的摇晃感。
赌徒的嬉笑怒骂声、骰子摇动的碎响、赌场打手的斥骂声汇聚在一起,全部朝着她的耳朵涌来。
她隐约能听见一两句话“敢在这里抽老千,你是不要命了吗”、“没钱就别再这里玩,来人,把他扔出去”……
k先生率先走进地下赌场中,身后跟着几个保镖,几次绕终于来到了一个房间前。
他只是低声说了一句,“你先留在这。”
李珊妮点头。
她有分寸。
随后,k先生就搭上房间的门把手,她可以清晰看出他犹豫了一秒,但还是推了进去。
门被推开的那一刹那,里头投下一片炽亮到令人觉得刺眼的光。
李珊妮下意识眯起眼睛,就听见站在门外的另外两个保镖模样的人对她说这里不方便等待,还请她去其他地方逛逛。
她知道自己也不可能留在这里。
李珊妮只能点点头,随便四处转转,她走啊走,时不时地被墙壁上肤白唇红的影星海报吸引去注意力,也偶尔要闪避几个红了眼的赌徒。
k先生的人就跟在她身后。
监视她。
李珊妮很安静地走了十来分钟,不与身后的人交流,只是一个人很安静的逛着,忽然被一道声音吸引去了注意力,停下脚步,朝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好!!”
“叼你妈嗨,又他妈的输了。”
从她的角度望去,密密麻麻如人海一般的人群中端坐着一个人,骨架清瘦,面孔白皙,漂亮得有些清冷,和这整个场景格格不入。
在一众成年男人的簇拥下,她显得更清瘦,更稚嫩,更冷清了。
天花板的吊灯摇摇晃晃的,灯光很亮,却无法渲染她的面孔。
周围飘着一片灰白烟雾,她微微皱着眉,杏眼却流露出一种很淡漠的、不为所动的光芒。
她随手拍下自己手上的牌。
李珊妮在那一刹那顿住。
她看见这一幕,就想起曾经看的一部片子,里面的女主在赌场里也是美得风华绝代、不可方物的。
她看见这个女生,好像看见那部电影里的影星活了。
只是这个女生年纪稍微小一些、看着冷清些,冷浸溶溶月般,不笑时是冷冰冰的面孔,神黑色眼瞳给人一种淡漠的感觉。
在众人的目光中,她面色平静地微微倾身,白皙修长的手指点水般从纸牌上一点而过。
“哇哦!!!又赢了。”
“这小姑娘哪来的?来砸场的吗?”
“都他妈一天一夜了,就没有输过一次吗?”
李珊妮看见那张冷冷清清没有什么情绪的面孔在放下纸牌的那一瞬间,勾了一下唇角,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李珊妮心底随之一动。
说不清为什么,她也像周遭的其他人一样笑了起来。很轻很轻,只有一下,又很快陷入满身疲惫之中。
头顶灯光被摇晃地厉害。
世界目眩神迷,摇晃得令人神魂颠倒,喝彩声、掌声、以及铺天盖地的起哄声杂糅在一起,差点掀翻一整个赌场。
而自始至终,她都如一樽不动欲念的玉像,端坐在那却仿佛游离在这一片喧闹的醉生梦死中。
她能赢。
能一直赢下去。
超忆症令盛夏里在这方面无所不胜,无往不利,大杀四方,成为实实在在的超一流玩家。
她已经连杀这片赌场一天一夜,也没有输过一次。也许这让她看上去更融入环境些。
放下最后一张扑克牌,盛夏里隐约察觉到一道视线正在不远处窥视她。
她敏锐地擡头,本只是随意望去一眼,却在触及对方面容时怔忡片刻。
她记得这张脸。
这个人是——
李相译的女儿,李珊妮。
“唉?——不玩了吗?”
“继续啊。别停啊。”
周遭围观人群像是被石头打破平静地湖面,掀起一小阵波动,纷纷作势要留下盛夏里。
盛夏里径直站了起来。
她连眉毛都没擡一下,冷清得不近人情,骨子里流露出一种野生质感,虽美却浑身带刺,眼神凌冽。
身后跟着她的几个保镖也随之跟了上去,替她拦下接下来追着她的那些杀红眼的赌徒。
李珊妮愣住,看着这个女生一步步朝她走来。
不知怎的。
她忽然有一种预感,这个女孩肯定没有看上去那样年轻懵懂,她太冷静了,冷得近乎冰冷,让她有些心生寒意,恐惧包裹住她的全身。
果然。李珊妮看着这个女孩站定在她身前。
两人隔着四五步的距离。
她身着一条经典款黑色长裙,黑发如瀑,被挽起一半,仿佛像站在高级宴会里的豪门大小姐。
她大半个人就像站在黑暗里,背着光,看不清这位小姐的神情,只能看清她眸底光芒,冷到令人心惊胆战。
没说话却令她心生畏惧。
李珊妮察觉到自己的后背瞬间发凉。
面前的这个“豪门千金”只淡淡地勾了一下唇角,声音冷漠,却令李珊妮一瞬间有毛骨悚然之感。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想退后两步,却又定在原地。
盛夏里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站在那,没伸手,也没笑。
昏暗的灯光冰冷地投落而下,将她本就不怎么甜美可爱的五官勾勒得更加清冷,几近冰冷,冷漠得可怖,有某种视一切为蝼蚁的睥睨。
她只说了一句话:
“初次见面,你可以叫我爱丽丝。”
爱丽丝——
李珊妮大抵知道爱丽丝这个代号。她听k先生提过一句,目前有代号的人仅有五个。
而爱丽丝,就是其中一个。
也是最特殊的一个。
也是传说中最可怕最神秘的那个。
据说,最受操牌手偏爱就是爱丽丝。就连操牌手如今身边正炙手可热的Cr,都抵不上一个爱丽丝。
听说两天前。
操牌手终于找回了他的爱丽丝。
只是李珊妮怎么也没有想到,传闻中的爱丽丝居然会是一个——
看上去比她还要年轻些的小姑娘。
暗网这部分我参考了很多报道,这些都是真实的。丝绸之路、茶马古道、长安不夜城,还有那个天才少年都是真实存在的……
还参考了前两年被围剿的全网最大暗.网交易市场。调查的时候真怕反诈中心监测到我给我打电话啊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