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sti 作品

天若有情

天若有情

Chapter 88

陈不周一个翻身从寮屋屋顶翻下。

与此同时,他的耳机内传来徐sir的指令声:“——attention!attention!”

警探身体前倾,望远镜贴着双目,眉头蹙紧:“目标已经出现,call齐全部探员,全世界stand by!!”

他立刻出声,打断他们。

“先不要出动!——”

“暂停行动!——”

身穿黑色防弹衣的资深警员迅速打了一个手势,将差点行动所有人又摁下。

夜风鬼哭狼嚎刮过,强风穿过狭窄巷道时产生的动静仿佛夜鬼低低鸣叫,声音吊诡。

空留一地落叶。

不能行动?!

为什么。

在o记精英行动前,陈不周的声音从对讲机里急促传来:“盛夏里还在他们手里,我刚从她那里出来,操牌手很有可能察觉到什么拿她当人质!”

现在出动,盛夏里百分百会被怀疑。

不能出动。

陈不周贴近对讲机:“我刚才观察过一遍四周,周围荷木/仓实弹,今晚的警力无法支持火拼……”

更不要提敌人的武器要比他们精进几多,堪比大炮对步木/仓。

更重要的是,这次情报信息实在是太少,警方只知道大致方位,但还是有不小出入的;得亏陈不周身手矫健,在屋檐与屋檐上翻滚移动,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盛夏里。

目前,o记除了出现在现场的陈不周,其他组员还没有确定方位,只是在相隔一段距离的地方候着——

而这段距离已经足够他们逃跑。

陈不周不知为什么皱着眉,似乎有什么从他脑海一闪而过,却没抓住:“这次的情报是哪来的?”

对讲机那头,警员恭恭敬敬回答:“情报科的兄弟,从一个小姐那挖来的。本来是死了一个小姐,那边的兄弟调查起来,无意中发现蛛丝马迹……”

情报科……

陈不周皱眉,朝着一个方向移动而去。

三分钟后。

昏暗巷道墙角规规矩矩地摆着两个晕死的人,陈不周背部紧贴着墙壁,小心翼翼用脚踢开了什么。

嗡——地表集装箱被轻轻踢开。

几个垃圾桶随之翻滚,地表冰冷坚硬的铁板被人一翘,远处昏暗路灯光线被切割成无数扭曲碎片,灰扑扑落在数据线冗结的大块头上——

刺眼的暗红色数字刺入眼帘!

“——是陷阱。”

什么情报科传来的消息。

分明是蓄谋已久的陷阱。

特意套他们进来的。

昆娜那么痛恨警察的一个人,恨不得把所有警察汇聚到一个地方,然后通通炸死。

陈不周猝然附身,眉压得很紧,瞳孔也微微压紧,锐利目光如手术刀剖开那东西的古怪外表——

炸/弹。

陈不周猝然直起身体,紧贴着身后巷道墙面。

他抽出身,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周围,面沉如水:“对方准备了大量炸/弹埋伏,粗略估计这个炸药分量,足够将我们所有人炸飞。”

他一句话惊起惊涛骇浪。

警员脸色乍变,他是千辛万苦通过各类考试好不容易进入o记的,目前跟着季家明出动,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大场面。

他不作迟疑:“——季sir,我们……”

季家明本在边上听着,端着和煦沉稳面孔,誓要给新人做个好榜样,可没想陈不周的一句话炸得他脑袋稳稳。

他霎时站起,差点撞翻身后设备,旋即快步到徐总警司身旁小声道:“徐sir,我们头儿……陈sir在寮屋附近的巷道,也就是我们的必经之处发现炸/弹,目测有十几公斤。”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虚,怕徐总警司会责怪他上司。

但并没有。

“他确定吗?”

徐青云这么问,却没指望得到季家明的回答,兜中的手机猝不及防震动起来,他接通:“陈不周,你确定吗?”

他的电话来得及时。

“我确定,目前发现了一处比较偏僻的巷子里有炸/弹,不排除其他地下有没有藏着炸/弹……”但这四周来来回回把守的人并不少。

——他也是于三分钟前,敏锐觉得有人把守巷道有些古怪,旋即打晕两个人,才发现这一秘密。

徐青云哪还有心思责备陈不周。

今晚出动的全是警署精英,但凡出什么意外,后果严重到难以承受。

他只能沉着脸,面部线条绷得很紧,捏着对讲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暴起青筋:“撤退!”

“Attention!全体注意!飞虎队!所有人!立刻撤出,切记不要搞出太大动静。”

“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不跟了吧?”

徐警司咬牙:“跟!”

徐sir虽身体不复当年英勇,却还是泡在健身房里健身,甚至偶而会暗戳戳与小年轻比体力,就算起猛了闪到腰也只强撑着脸色缓缓放下器械。

他咬牙。双目锐利而坚定,透着股沉稳冷硬的气:“怎么不跟?!派几组分别守着寮屋出口,等他们出来……”

“yes sir!”“yes sir!”“yes sir!”

“再派几个便衣深入寮屋,切记,小心为上。不要引起敌人关注,你们的安全更重要!听见了没有?!”

“yes sir!”“yes sir!”“yes sir!”

有人不做停顿站出:“我去。我是女人,不会引起太大警觉。”

他们o记本就多做便衣的,她在这方面既有经验,又有充足武力,比起肌肉明显、个头高大的男警,选她潜入再好不过。

“ada,”有人迟疑地喊住于咏琪,“任务危险,你……”

于咏琪眉毛都不擡一下,神色自若,径直脱下防弹衣,两秒变身成便衣模样:“怎么?我当年差点进飞虎队了。”

她当年做女特战队员绰绰有余,只不过跟上了陈不周,一头扎进了o记,而女飞虎队队员也并不比男队员差几多,甚至一拳可以打死一个男的……

喊住她的警探季家明目光在她的手臂肌肉线条上停滞一瞬,默默放下手,咽下嗓子眼的话。

不敢、不敢……

他又迟疑道:“那木/仓……?”

便衣可没法带木/仓——mada俯身,往靴子里一塞短刀,再一擡头,已经径直朝着寮屋方向而去。

她今天本就穿的是衬衣长裤,揭开领口扣子,袖子一挽,头发拨拨散乱,修长背影被逆光勾勒出几分落拓潇洒。

潜入任务异常通畅顺利,顺畅到不可思议。

这片寮屋尽是些不学无术的古惑仔,却江湖气很重,够疯的——直接砍刀砍巡警这种事他们也不是没做过;这会已经是网上八九点,一般人家都已经用过晚饭了,但是这一片脏乱差之地却还传出酒香、笑骂声……

于咏琪无声无息间绕入寮屋群其中,先是绕过巷道摆着小酒小菜的简易木桌,趁人不注意从酒桌端起一杯酒,往上衣一泼,烈酒气味浸透衬衣,让她看上去又像是醉酒的女人。

这块地方,很少出现脸生的人。

更别提女人。

她身体一晃,一只手扶着冰冷墙壁,摇摇晃晃地贴着墙壁走,眼睛略微迷蒙地眯起,看向来人的瞳孔一片晕眩:

“你们……是谁?这里是哪?”

“这里……这里……”

迎面走来两三男人,个头并不标准的高大,但可以看出来走路底盘挺稳,有两把刷子在的,见于咏琪的出现他们一愣:

“哪来的女人,脸生,好像没见过。”

几个面相就不像好人的古惑仔皱起眉,其中一个了然地开口:“不会又是他们从外面搞过来的吧,上次追那个表子差点被差人抓,不是说了最近这段日子安分点吗……”

——他们口中差点抓获他们的差人,就是那天晚上在夜路救下一个女孩的陈不周,陈sir。

这儿住的尽是些三教九流,接连频发的几次迷、奸案,也和这扯不开关系,于咏琪也是联想到这一点,才会装醉。

“这怎么办?‘那位’万一知道,肯定也要拿我们开刀!”

“那怎么样?难不成送她走?”

仿佛听见了他们在说些什么,于咏琪迷迷糊糊断断续续地出声:“放我走……我要回……回……”

“放个屁。”

“先把她打晕,绑在那。”

于咏琪身形一晃,像是晕厥似的一头栽在了桌面上,右耳的微型耳麦内传来指令:“先按兵不动。”

碎发严严实实遮住耳廓,她闭着眼,睫毛不动,身上的脚气昭示着她是个醉酒女人。

“行了,我看也别折腾了,幸亏那位已经走了,否则有你们好果子吃的。”

“……操牌手已经离开了?!”

微型耳麦中,徐总警司的声音看似平静,却如表面平静实则暗藏汹涌的大海:“怎么会?我们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你们在吵些什么?”

身前,一道男声忽然插入。

巷道并不明晰的昏暗灯光下,那男人身材瘦长,手中拿着电话,面色带着不易看出的恭敬,似乎是因为被他们打扰,才会快步走来:

“这女人是怎么回事?”

他手中的电话内,传来低哑优雅的女声。

操牌手冷冰冰问:

“——发生什么了?”

男子立刻一改面部表情,神色愈发恭谨,语气恭恭敬敬地回:“夫人,遇到个醉酒的女人,估计是他们的小打小闹…”

与此同时。

被一片浓郁黑暗包裹着行驶的车辆上,两位大男人分别坐在前排驾驶座及副驾驶座,一年轻一成熟的两位女人则神色淡淡地坐在后排。

……夫人。

那些下属都称昆娜为夫人,可在盛夏里看来,她看上去并不像是有婚姻的模样,她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暧昧传闻……

不过Cr对昆娜的称呼倒是比较不同,只垂眸低沉地喊她大小姐。

听见电话传来的声音,盛夏里表情凝滞。

她此刻正安安分分地坐在车子后座,双手搭在大腿处,却在不为人知间微微捏紧,从方才那微乎其微的人声中,她似乎听到了一点熟悉的人声。

mada、是……于咏琪吗?

黑暗中,她眼睫微低,眉梢至眼尾形成流畅分明的漂亮线条,一切情绪尽锁于眼眸深处。

她微微侧过脸,盯着一旁的车窗玻璃。

那次她和陈不周试图引出犯人时,也是这样坐在车后座,她可以玻璃窗上清晰看见身旁人的面部神情。

而此刻的昆娜——

竟然在笑!

她唇角弧度微微上扬,形成一个浅浅的、神秘的弧度,甚至还能平常出几分吊诡,以及某种意料之中的姿态。

盛夏里不知她到底是真不知还是假的。

反正,昆娜什么都没说,就挂断了电话。

昆娜挂断电话,平静道:

“好了,现在轮到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想好怎么说了吗?”

婉转如歌的语调,柔和却优雅,尾音像是烈酒最浓烈的辛香料,连那握着枪的黑色手套,也好似镀上一层雾光。

发现不对劲的那一刹那,昆娜并没有对盛夏里动手,甚至连一句质问也没有,只是眼神微妙地从她脸上深深划过——

但她必定是怀疑盛夏里的。

可她从头至尾都没说话,按兵不动到现在,才向盛夏里发难。

“你是在怀疑我?”

盛夏里一撩眼皮,目光冷冷清清地落在身旁人身上:“我这段时间一直形影不离地跟着你,昆娜,你应该是再清楚不过才对,我能在你眼皮子底下翻出片天来不成?我们认识这么久,也算互相有一定了解,难不成我会蠢到在你刚替我报完仇后就联系警方?”

“何况,我们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现在警方凭什么相信我?”

昆娜轻轻挑眉,“嗯”了一声,尾音上扬。

她贴心道:“甜心。别动气,安静些,你左手还有伤……刚刚如果不是你,也许我又要中一木/仓了——

这一切和三年前那一幕可真像啊…”

是的。

十分钟前,寮屋出现暴动,邵老旧时收养过的一个义子不知何时潜伏已久,誓要为邵老复仇。

和三年前一模一样,都是狙击。

子弹差一点就能射中昆娜。

差一点点。

那人大喊:“操牌手,我要你的命!”

如果不是盛夏里眼疾手快拉了昆娜一把,左手被子弹擦伤,也许盛夏里还不能活到现在——

也许早就因为昆娜的怀疑,就在寮屋被一木/仓处决。

盛夏里心底清明。

操牌手必定不会因为这种小伎俩受伤,最多也只得到擦伤,可盛夏里能安然无恙活下来、继续坐在这辆车中,全靠为她挡伤。

三年前那一次,的确只是意外一场。

可是三年后的今天,盛夏里是蓄意的,她没那么善良,那么好心。

十分钟前,那子弹根本不可能伤到昆娜。

而盛夏里却是自己站出来的。

她故意替她挡伤,挡了那颗子弹,实际上只是为了给自己增加筹码。

盛夏里冷笑:“倒是坐在前面那位,真不知是人是鬼。”

说到这句话,她咬字变得有些紧,带着紧劲,甚至能隐约咂摸出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果然,操牌手不再说什么。

也并不再咄咄逼人。

倒是副驾驶座的男人面对咄咄逼人的问话,只轻轻一笑:“是人是鬼也没太大分别,怎么说,夫人,也不该怀疑我吧?”

“怎么不该怀疑你?”

盛夏里先一步发难,将矛头直指对方:“你是警方的人,我凭什么相信你。”

车辆行驶得平稳而快速,路灯一闪而过,副驾驶座那男人儒雅不失风度的面容被照亮那么一瞬。

他眉眼精细,黑发拨得很蓬松风流,只是面容八风不动:“那是从前的事了,不提也罢。”

“倒是盛小姐,你和那位陈警官关系不浅。”

“我和他关系好,对,我之前和他谈过一段,不过我早就已经甩了他。”

“我们早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盛夏里眼皮微擡:“但是你——阿sir,你可是他的好兄弟啊,你怎么就背叛他了呢。”

哈哈。

那男人,或者说是闻宗仪,他轻轻一笑,风度儒雅翩翩,隐约透着股慵懒风流:

“盛小姐果然还是小孩子性子,哪有什么背叛不背叛一说,我和陈警官陈sir本就不是一路人,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小孩子?

他竟然拿她当妹妹仔。

盛夏里脸色铁青,眼皮子重重一跳。

好一个道不同不相为谋!

可他“死”的时候,陈不周一脸好几天都没有睡过好觉,那张英俊面孔多了几分沧桑,就连双眼都布着红血丝。

盛夏里微讽:“闻sir好厉害!”

闻宗仪“悲痛”道:“盛小姐不明白,其实人生在世,万事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像听不出来嘲讽似的。

毕竟谈判专家最厉害的就是嘴皮子,更别提他是其中鬼才,可以三言两语便将人哄得团团转:“盛小姐也不必称我闻sir,闻某已经改行,从此做些小本买卖,盛小姐唤我iven就好。”

昆娜没说话。

她既没出口质疑盛夏里,也没阻止她继续挑衅闻宗仪。

“不过闻sir……”

“有空给我们讲讲你的英勇传闻吧,你当初是怎么从火海逃生,又是怎么将警署上下所有人骗的团团转的……”

昏暗环境里,盛夏里那双形状姣好的杏眼微弯,自眉梢至眼角形成的弧度似乎是在笑:

“不过,闻sir你的葬礼还挺风光的。”

“那天有不少差人出场呢。看来你和老同事们相处得也挺不错,情谊不浅。”

闻宗仪脸色难看起来。

即便他有有再好不过的心理素质,此刻唇角也禁不住微微僵硬,但却也堪堪维持风度,儒雅一笑,好脾气道:

“哪里哪里,可能是我不怎么得罪人吧。

谢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