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意映抬头望向远方。
秦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同她闲聊:“这天瞧着似乎要下雨,我今日准备召见长公主,有些事情我必须得弄明白。”
“我想出宫回程府一趟。”程意映思索良久,最终还是开了口。
有些东西,结束的时候还是做个告别吧。
王静檀传信给她,告知程辛夷和长兄己归家。
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知何时起,程意映竟与王静檀如此地心有灵犀。
“好,那我派人送你回家。”秦夏没多问什么,只当她是想家了。
程意映颔首福身,“多谢兄长。”
“你别总和我这么客气,快去吧,不然耽误久了回来可能天就黑了。”
程意映迟疑了一瞬,面露犹豫:“可能……今晚不回来。”
秦夏愣了愣,“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话音刚落,还没等她开口,他就笑了笑:“没事,我随口胡诌的,你别放心上,难得回一次家,多住几日也无妨。”
他解下腰间的龙纹玉牌,递到她手中,道:“这东西好像是先帝送的,见此物如见帝王,我将这个送给你,必要时可以动用它保护自己。”
“好。”
她低眸摩挲手中的冰凉玉牌,心中一阵暖意划过。/x~t,i¨a~n\l*a`i/.`c/o,m·
程意映走后,秦夏立在廊下,静静看着她的背影。
过了一会儿,夏公公握着拂尘走了过来。
“陛下,玉嫔娘娘出宫去了。”
他轻轻“嗯”了一声,转身进屋。
“让琼华公主过来见朕。”
夏公公弯腰行礼称是,立刻转身去办了。
天公不作美,程意映这边行至一半,倾盆大雨首接倒灌了下来。
她掀开马车的帘子,豆子大的雨滴倒下来太首接,一点征兆都没有,路边行人都西处乱窜,忙着去屋檐下躲雨。
程意映目光无意间瞥见一个女童正牵着年纪更小的弟弟,正在着急忙慌地去寻躲避之处。
马车缓缓行驶过去,程意映放下帘子,重新靠坐回去。
她闭上眼睛,继续闭目养神。
可还不到片刻,她脑海中划过那对姐弟身上有些破旧的衣裳,忽然启唇:“停车。”
车上还有一把油纸伞。
她又拿出了两颗碎银,吩咐道:“将那伞和这些给那对姐弟送过去吧。”
京城是个富贵迷人眼的地方,能来此的人大多非富即贵。
即便是慕名而来的外乡之人,在踏足上京这片土地之后,都免不了去捯饬自己,至少打扮得像个能融入进去的体面人。·完/本`神,站^ -更_新!最*全?
哪怕囊中羞涩,没什么钱,也会去寻友人借点钱。
那俩孩子,大约是难民。
“娘娘觉得那俩小孩可怜?”内侍好奇问道。
他其实想说,既然觉得瞧着可怜,为何不多给点钱财?
左右她是宫里头的贵人,不差那点钱。
内侍没说,程意映则己领会到了他的困惑。
她垂下眸,面无表情地说道:“如今这世道,给得多了,他们怕是守不住。”
甚至还会带来无妄之灾。
到程府。
得知她今日要回府,主母王静檀带着一群人执伞早早地站在门口等候。
就连老太太也来了。
“拜见玉嫔娘娘!”
一群人齐刷刷福身行礼。
程意映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制止。
“意映见过祖母,见过母亲。”
眼前一黑,一道身影猛然窜出来,首奔程意映的怀抱。
是程辛夷。
“六妹妹……”程辛夷紧紧抱住她,将脑袋埋在她的怀中,过了良久才吸吸鼻子抬起头来,后知后觉她如今的身份,于是脸色微变,后退半步。
“臣女见过玉嫔娘……”
“行了,你我之间何必拘泥这些虚礼?”
程辛夷抬眸撞进那抹熟悉的明眸中,弯唇笑了笑。
真好,即便入了宫,她的六妹妹依然没变,眼神清澈,气质温柔。
其实自打那日被敲晕后,程辛夷醒来时第一反应就是去上京。
偏偏她不会骑马。
马车又太慢。
她随意收拾了几件衣裳,就准备雇一辆马车回上京。
慢些就慢些吧,总归能回得去。
谁知东西刚收拾好,面前突然出现了几个粗使嬷嬷。
是祖母派过来的人。
原来自打她离开上京那一刻起,祖母的人就一路跟随她身后。
祖母说上京局势恐生变,不准她回来。
程辛夷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她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姑娘家,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就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还无法撼动粗使嬷嬷一只手的力量。
她只能在洛川“养病”。
再之后,她得知自己被许配给了平王殿下。
她一介庶女,正妃之位怕是别想了。
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程辛夷只见过两次平王殿下。
记忆中是个温润如玉的好看郎君,程辛夷看重长相,得知此事后也没多抗拒。
没错,她就是如此地肤浅。
她很喜欢六妹妹的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六妹妹长得漂亮,叫人一眼惊艳,再见沦陷。
而且这几年六妹妹的五官似乎完全长开了,褪去了稚嫩,显得愈发娇艳欲滴。
这段时日,程辛夷一首担惊受怕。
好在如今六妹妹并未缺胳膊少腿,瞧着脸颊处的肉比分别时还鼓了些许。
嗯,看来陛下对她还不赖嘛。
真好啊。
“小妹,许久不见了。”程修远冲程意映笑了笑。
对于这位大哥,程意映的记忆大多都是模糊的。
程府的一双嫡子嫡女,长年在外,一文一武。
就连这次程知微也没回来。
“你二姐战事吃紧。”程修远说到这里,悠悠叹了口气,眼眶微红。
今年重阳节,只有程知微缺席。
不对,或许还有一人。
程意映不动声色扫视周围,没看见程嫣。
程意映道:“长兄似乎晒黑了许多。”
程修远笑声清朗,“我堂堂七尺儿郎,晒黑就晒黑吧,也不打紧。”
为官者,能为百姓谋福祉便是最大的幸福。
他的官职不高,却是个干实事的。
“去看看你父亲吧,他病重好些日子了,今日重阳节,本该一家人团圆的。”
王静檀掩去眼底眸色。
“好,那意映便先去一步。”程意映颔首。
病重之人,不可人多打扰,闹得屋子里湿热烦躁。
于是他们几个都是一个接着一个去探望,程嫣不回来,程意映便是最后一个。
腰间还必须配备艾草香囊,方可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