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蹲得住 作品

第275章 杜某看得很清楚

“轿顶山”脚下这一战,张作霖和陶克陶胡双方都伤亡惨重。

张作霖的卫队队长李德标战死,整个卫队最后活下来的只有六人,而赶来营救他的几营士兵也阵亡二百三十多人,这是他在几年前火拼“九只手”于义后吃得最暴的大亏了。

陶克陶胡那边也没好哪去,大小马匪死了四百多,就连跟了他二十年的心腹爱将哈达,也在率队冲锋时被那疯狗张作霖给咬掉鼻子后活活掐死了。

包围圈被破后,陶克陶胡见大势已去也只好收兵回山,而昏迷着的张作霖则被汤玉麟背回大营军帐。

当张作霖睁开眼时都已是晚上了,张口第一句便是问部队的伤亡情况,当从陶历卿嘴中得到了确切的数字时,他就感觉胸口发闷,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打从去年四月进草原以来,这仗打得实在是太难了,死了最得力的部下张景惠,队伍也在急剧减员,曾经那些跟着他从保险队一路拼杀过来的老部下死伤过半,而这亲卫队更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好弟兄啊。

他一把推开陶历卿递过来的水杯,起身连鞋都不穿就走出了营帐,外面仍是白雪皑皑,他就跟感觉不到冰冷似得光着脚往外走着,只想赶紧亲眼看看自己苦心经营的队伍。

帐外的篝火旁,几名管带聚在一起正交谈着,孙烈臣一眼就看见了那有些失神落魄的张作霖,他捅了捅汤玉麟的胳膊,一众人随后也就都起身迎了过来。

陶历卿从帐内小跑出来,手上提着张作霖的棉鞋,眼神看向汤玉麟,这时候也就他敢说话了。

汤玉麟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走过来一把接过鞋,弯下腰就给张作霖往脚上穿。

“抬脚,别他妈跟个娘们似的,这让死了的弟兄们笑话。”

要论跟张作霖的交情,这里面没人能跟汤玉麟比。

早在一九零一年,张作霖在老丈人赵占元的支持下刚建立起保险队那会,当时还跟沙国人混的金寿山就看中赵家庙这块地盘,于是就找了个机会带几百余名土匪夜袭了他的驻地。

保险队这边是毫无防备,张作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能带着几名手下朝八角台方向突围,逃跑过程中也和家人失散了。

正是这汤玉麟,危急之中找到了张作霖的妻子赵春桂,枪林弹雨中舍命护着她直到找到大队伍,也正是在这逃亡的路上,那个后来让东北人背负无数骂名的小六子“出生”了,为此张作霖与他八拜结交,从此成为生死弟兄。

真实历史上,汤玉麟三次有恩于张作霖,算上此次围剿陶克陶胡,还有就是在后来镇压郭松龄叛乱的那次了。

张作霖本就是个极重义气之人,滴水之恩还想着涌泉答报,何况人家到现在两次救下自己和家人呢。

所以就算汤玉麟嘴里不干不净说他,老张也只是默不作声,听着听着就咧嘴哭了。

“哥,我好心疼啊。”

汤玉麟为他穿好鞋,起身将他搂了过来,兄弟二人一同走向篝火,其他众人也跟着围拢了过来。

“干咱们这行,谁不早就把脑袋拴裤腰带上了?眼前还没到伤心的时候,等亲手宰了陶克陶胡那老贼后,咱们再一起到德标这些兄弟坟头前大哭一场去。”

陶历卿又拿过来了点吃的,张作霖这回没再拒绝,接过来咬了一口说到。

“是我眼窝子太浅了。”

说完,他朝着所有人一抱拳。

“以后我张作霖要再犯浑,你们就骂我、打我,决不能再让我犯这种错误了啊。”

众人都心里暗自嘀咕,就你那暴脾气上来了谁敢吱声?但表面上又不能扫了人家的面子,都纷纷点头表示知道了。

张作霖难过了一会,突然就问了一句。

“杜玉霖的部队到哪了?”

张作相欠了欠身子。

“啊,听探马说他刚与冯德麟会合,现在正绕道往索伦山东北方向这边来呢。”

“他还绕个屁啊,赶紧过来得了。”

张作霖闻言气呼呼地将手里的东西丢到了一边,完全不提是他自己出主意骗人家绕远的。

孙烈臣为人还是厚道的,他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

“也多亏有杜玉霖的部队,这才吸引走了一部分马匪的人马,要不然这次我们可能损失得更严重啊。”

“嗯。”

张作霖一时也无言以对,不能说你想抢功时怕人家走太快,等你吃了亏就又嫌人家走太慢吧。

稍微琢磨了一会,他才说到。

“那咱们就先缓几天,多派出些探马时刻盯着东北方向战况,也轮到杜玉霖出出血了,妈个巴子的,总觉着这小子有点邪门,还就说不出来哪不对。”

张作相对此是太有发言权了,从围剿青马坎被人家生擒活捉,再到进草原被围靠人家解救,好似就没见过这杜玉霖吃过瘪,打仗就跟闹着玩似的,想到这他是深深点头。

“我同意先按兵不动,要再这么消耗下去,那杜玉霖迟早要超越咱们啊。”

汤玉麟一晃大脑袋,“怎么滴,不行就找个机会弄他一下。”

张作霖却摆了摆手。

“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啊,人家先放了张作相,又在中安镇外饶过我们一命,入草原后更是帮着解围、帮着指路,做到这份上咱们要还去弄人家,传出去道上人不得指着我脊梁骨骂啊?耍点小手段是一回事,但直接再去偷袭人家就是另一回事了。”

汤玉麟撇了撇嘴,耍什么小手段?花他妈五千两银子买几百套棉衣棉被到底是谁耍了谁啊?

可他虽然内心一万个不认同,但见老疙瘩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就没再多言语,只是心里暗自较劲,等有天碰上那姓杜的,非得给他点颜色看看不可。

而一旁的孙烈臣对张作霖这番话表示却是一百个认头,从第一次见杜玉霖他就觉得这人与众不同,绝不是那种为了一己私欲就不择手段、不留情面的人,所以他很希望自家大人与其保持良好关系。天下之大可不就只有东北这一嘎达的地儿,往长远看那人也许还可能成为这争霸路上的好助力呢。

想到这,他接过了张作霖的话头。

“大人这话言之有理,眼前当务之急是解决掉陶克陶胡,至于以后谁能起势,咱们各凭本事,可别忘了咱们现在也是官家的人,不能总抱着土匪的思维做事了。”

汤玉麟刚要反驳,就被张作霖给制止了。

“行了,就按我说的先按兵不动,咱们且看杜玉霖面对马匪,这仗要怎么打?”

“遵命。”

“行吧,你说啥就是啥。”

.......................

一天后。

杜玉霖和冯德麟带着队伍来到了“轿顶山”东北处。

除了冯部中有十几人留下照顾冻伤、得病的士兵外,双方合计五个营两千多士兵都跟了过来,在每人的棉衣外都裹着一块白布,让队伍与周围的白雪几乎融成一片。

冯德麟紧了紧大衣,说起话还是有些沙哑。

“杜大人,这行军的方向没错吧?哎呦,要我看这哪哪都是一个样啊,咱们可别中了人家的烟儿炮鬼吹灯啊。”

杜玉霖闻言一笑,在他眼前漂浮的“态势感知”立体图上,前方那些躲在暗处的小红点们在白雪映衬下是清晰无比。

他双手交叉,在面前摆出了个照相的手势。

“放心吧,杜某看得可清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