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台的汉白玉石阶被晨露浸润得泛着冷光。
秦阳的布鞋踩在第三百零八级台阶上时,鞋底与石面摩擦出细碎的声响,在周遭此起彼伏的嗤笑中显得格外清晰。
“瞧那小子的打扮,粗布麻衣还敢来闯古玄穆前辈的试炼?”左侧看台上,一名腰间悬着青玉令牌的修者用折扇敲了敲栏杆,“我赌他走不出三步。”
“三……二……”
众人的倒计时混着果皮落地的轻响,在晨风中碎成嘲弄的音符。
秦阳却恍若未闻,他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飞升台中央盘坐的老者身上。
古玄穆银发垂肩,道袍上绣着的云纹随呼吸轻轻起伏,周身三丈内悬浮着七只玉瓶,瓶口溢出的丹香勾得人喉头发痒。
“第一步!”有人高声计数。
阳迈出左脚,鞋底碾过阶前的青苔。
预想中的威压并未如利刃般割来,反而像春日溪水般漫过脚踝 ——温和,甚至带着几分试探。
他顿了顿,余光瞥见右侧看台上,孙家少主孙季秋正斜倚在金丝楠木椅上,指尖转着一枚鎏金骰子,嘴角挂着懒洋洋的笑。
“第二步!”
这次威压如潮水般涌来,秦阳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丹田处忽然泛起温热,将那股磅礴力量化作缕缕细流,顺着经脉汇入四肢百骸。
他稳住身形,抬眼望向古玄穆,却发现老者微阖的双目似有微光流转。
“第三步!”
“要飞了要飞了!”前排修者纷纷后退半步,生怕被波及。
秦阳的衣摆剧烈鼓荡,发丝根根倒竖,却仍以近乎闲庭信步的姿态迈出第三步。
人群中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孙季秋手中的骰子 “啪”地掉在地上,滚进看台缝隙里。
“第四步!”
不知是谁的声音带了颤音。
秦阳感觉有座无形的山压在肩头,每走一步都像在泥潭中跋涉。
古玄穆周身的威压已化作实质,淡金色的光晕里隐约可见龙虎虚影盘桓。
他数着心跳,默算距离最近的玉瓶还有两步之遥,忽然听见空中传来细微的 “嗡鸣”——那是高阶修士用神念传音的动静。
抬眼望去,只见孙家一名灰袍老者身影一闪,已越过秦阳半丈。
老者牙关紧咬,七窍渗出黑血,显然在强行抵御威压。看台上的孙季秋指尖轻叩扶手,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
“第五步!”
秦阳在老者抓取玉瓶的瞬间停下脚步。
他看见老者指尖触到瓶身的刹那,古玄穆眉尾微动,威压骤然提升三成。
老者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却在摔倒前死死攥住瓶身,指甲深深掐进白玉瓶口。
“好个孙家……”后排有人低语。
秦阳望着老者染血的袖口,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黑市,正是这双手曾用淬毒的匕首抵住他后腰,逼问一枚筑基丹的下落。
“第六步!”
惊呼声响彻全场。
秦阳竟在老者退开后继续前行,第六步落下时,脚尖已踏入古玄穆周身两丈范围。
丹香突然变得浓烈无比,最靠近老者的三只玉瓶开始轻轻震颤,瓶中丹药发出细碎的碰撞声,仿佛在呼应某种召唤。
孙季秋猛地坐直身子,袖中藏着的传音符已捏成粉末。
他看见秦阳的步伐突然变得轻盈,每一步都似踩在无形的琴弦上,威压在他身前竟如流水般分开,形成一道若有若无的通道。
“第七步……第八步!”
当秦阳站在第四只玉瓶前时,整个飞升台陷入死寂。
古玄穆的龙虎虚影不再盘旋,而是齐齐低下头颅,仿佛在向某种更强大的力量致意。
秦阳伸出手,指尖即将触到瓶身时,忽然听见心底响起一声叹息 ——那是古玄穆的声音,带着千年岁月沉淀的沧桑。
“少年人,可取一枚。”
玉瓶入手的瞬间,秦阳感觉有一股热流顺着掌心窜入丹田,与无名功法的气息融为一体。
他没有停留,转身走向第三只玉瓶,看台上终于爆发出海啸般的议论声。
“他疯了?竟敢连取两瓶?”
“古玄穆前辈的威压对他无效?这怎么可能!”
孙季秋死死盯着秦阳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三个月前,他在古玄穆试炼中最多走到第五步,如今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竟要打破纪录?
更令他心惊的是,秦阳取第二瓶时,古玄穆的虚影竟微微颔首,似是默许。
“拿下他!”孙季秋传音给灰袍老者,“不惜代价!”
老者眼中闪过狠厉,强忍伤势再次扑向秦阳。
然而当他距离秦阳还有三尺时,忽然感觉周身灵气被一股无形力量锁住,竟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秦阳甚至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挥手,老者便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在看台石柱上喷出大口鲜血。
“这是……领域?”有人惊呼。
秦阳充耳不闻,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手中的第二只玉瓶上。
瓶中丹药正散发着柔和的金光,隐约可见丹纹流转,竟是传说中的 “九转金丹”。他想起无名功法残卷上的记载:“遇金丹而不显,见神器而不夺”,指尖微动,竟将瓶塞重新封紧。
“他不取药?”
“怪了,难道他的目标不是丹药?”
众人的疑惑在秦阳转身时达到顶点 ——他竟朝着古玄穆本人走去,脚步坚定如踏碎虚空。
此时威压已如千军万马般压来,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远处的云层竟被生生压出一个漏斗状的漩涡。
古玄穆终于睁开眼睛,眸光如电。
他望着秦阳,忽然露出一丝笑意,那笑容里既有惊诧,亦有欣慰。
“少年人,你可知晓,上一个走到我身前的修者,已是三百年前的事了?”
秦阳停在丈外,恭谨行礼:“晚辈并非为丹药而来。”
苏小颖攥着衣袖的手已满是冷汗。
她看着秦阳在古玄穆身前立定。
“他到底是谁……”她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