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京府衙的大堂中,今日那叫一个群贤毕至。,小/税-宅, ?已~发?布`罪′芯?章~结·
齐王希望来的人多些,便可以保证审判的公平公正,不至于让自家幕僚蒙冤,从而殃及自身;
卫王也希望旁观者多些,以彰显在他卫王殿下的英明领导下,中京府衙的不畏权贵,刚正不阿,从而最大限度地减少楚王可能的后手带给自己的影响;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将那些原本只是在大堂外旁观看热闹的许多官员士绅,都给请进了大堂,在三班衙役的身后摆着椅子坐下旁听。
齐政也坐在了人群中,默默旁观着这场注定不会太平静的庭审。
啪!
惊堂木一拍,宣告着这场中京城万众瞩目的审讯开始。
“独孤胜,本王问你,昨日你可曾去过安福客栈?”
卫王没有如寻常县令、知府一般,抬手就是你可知罪,还是很公平地问起了情况。
独孤胜独自站在堂中,并未上枷,也没有被强迫跪地,闻言开口道:“昨日,草民在王府,得知有人状告。草民一向奉公守法,便打听到了那个老妪的住处,前去拜访。整个过程,草民并未对其有任何伤害。”
他这番话,没有提及卫王给齐王报信,和中京府衙给自己透露案情的事情,同时,也主动多说了一句,免得卫王顺着言语给他挖坑。
见状齐王也稍微放心了些,老六亲自主持审问,独孤胜也有这个脑子,今日当不会有什么事了。
卫王平静道:“你既前去拜访,与这老妪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她都老妪了我能做什么,口味也不能这么重吧......
独孤胜此刻尚还有心思嘀咕这些有的没的,开口回答道:“草民身在中京,对怀庆府之事并不知情,前去询问了一番,听见那老妪的话,草民虽不知实情,但齐王殿下常教育草民,要遵纪守法,不得胡作非为,更要心怀怜悯,草民也是心有戚戚。/精*武^小-说^王? !追\醉\薪~彰\踕`”
他朝着齐王的方向拱了拱手,“于是,草民便与那老妪言明,待草民回去了解情况,如确系草民手下之人行事,必当严惩。同时,不论是否与草民有关,草民都愿意帮助她,为她提供两千两银子,并且帮她拿回祖产,她也答应,愿意来府衙撤诉。”
他看着卫王,“卫王殿下明鉴,以这样的方式便能够平息此案,草民没有任何理由在对方已经到了中京府衙报案的情况下杀人。”
听了独孤胜的话,堂中旁听的众人都微微颔首,显然很认可这个思路。
他们当中的不少人也都是坏事干熟练了的,若要说杀人,那一定是在对方报案之前截杀。
等人家都报案了,被官方力量关注了,你再去杀人,这不是打衙门的脸嘛!
而且一个外乡老妪,若是真能得到这样的条件,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围栏外,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众人也点了点头,扪心自问,拿回祖产还有两千两银子的补偿,这个结果已经是好得不能再好了,毕竟对面是王爷的亲信啊!
但齐政却微微摇了摇头,独孤胜这个条件虽然好,但却不足以让老妪撤案,明显还有东西没说出来。
坐在一旁陪审的中京府丞蒋琰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本就得了卫王授意,将在实际上主持这场审讯的他开口道:“你这个说法当中有个问题,那就是那老妪会答应你的条件,可如果她不答应呢?”
独孤胜眉头一皱,看向蒋琰,没想到这个被卫王从苏州拉入中京的手下,倒还有几分见识,一下子就发现了自己藏起来没说的东西。
他故作镇定,“她凭什么不答应,失去的东西都拿回来了,额外还有两千两的巨款,足够她安享晚年了。+6~1`看?书*罔~ ¨已^发^布¨最,欣*漳_节.”
蒋琰缓缓道:“那老妪男人死了,两个儿子也死了,好不容易才在义士的帮助下到了中京,这等血仇岂是拿点钱就能解决的?”
听了蒋琰的话,围观群众在巨款的诱惑下还有些不大能感同身受,但旁听的士绅们却纷纷点头,这些年他们手底下也遇到过,有些沾了人命的,钻了牛角尖的,那的确就不是钱能摆平的。
要么让对方也变成血仇的一部分,要么就得血债血偿,拿个替死鬼给对方求个心安。
这老妪好好的一家人被害得只剩下自己,又没个后人需要顾忌养育,单说拿点钱,似乎也没太大意义。
独孤胜这时候自然不可能说他拿了一个倒霉蛋的人头跟她平账,只能耍无赖道:“大人这话,只是无端揣测,事实上那老妪就是同意了,草民回家钱都准备好了,约好翌日清晨一起来中京府衙撤案。此事,草民的护卫皆可为证,草民还留了两个护卫在客栈保护那老妪,如果草民真的杀了人,有什么必要如此做呢!”
已经接过话头的蒋琰,轻哼一声,继续问道:“那就算如你所说,你既然已经与这老妪做好了约定,得到了对方的同意,这个钱
也很好准备,有什么必要拖到第二日,直接带着她来中京府衙不就行了?夜长梦多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蒋琰这一句话,问得极其精准,戳中了独孤胜无法陈述的死穴,他总不能说我答应了要拿一颗人头给对方偿命吧。
但他到底是齐王的幕僚,脑子倒也快,“草民当时身上没带那么多银钱,同时,草民也需要回去,询问一下相关情况,才好做下一步决定。蒋大人这推断,有些过于武断了吧。”
众人又是一阵点头。
此刻的他们,就像是不懂辩论,但又来看辩论的吃瓜群众一样。
嗯,他说得好有道理!
嗯,这个说得也好有道理啊!
怎么每个人说得都好有道理!
蒋琰轻哼一声,“好,那就把你的护卫带上来问问!”
一声带人证,两个留下来的护卫被推搡上堂,原本还桀骜不驯的二人在瞧见齐王和独孤先生都在之后,立刻怂得脖子一缩。
蒋琰看着二人,沉声道:“本官且问你们,方才独孤胜供述说,他在面见那两个老妪之后,留下你二人看守,是否确有其事?”
二人连忙点头,“独孤先生担心那老妪变卦或者被人蛊惑,便让我们二人留下监视。”
“那你二人可曾看到什么?”
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那两个护卫也不敢胡乱编造什么,生怕坏了独孤先生和殿下的计划,只能老老实实据实讲述。
“没有,自独孤先生走后,那房间的门就一直紧闭,约莫大半个时辰之后,小二去房中送饭,推门一看,当即吓得叫人,那老妪已经死在了房间里。”
听完这话,四周响起一阵哗然。
大家叫着喊着给这老妪报仇,此刻才明白这老妪是如何死的。
蒋琰目光盯着独孤胜,“独孤胜,你方才自己陈述你与老妪谈话,她同意了你的请求,说明那时候她是活着的,如今你的护卫都已经承认,自你走后再无人进去,那请问,这老妪怎么死的?自己想不开吗?”
蒋琰的话,再度引来了众人的认同。
人家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去死。
你独孤胜作为最后见她的人,不是你杀的还能是谁?
这是一个非常合理的推理链条,也是非常符合大众认知的想法。
但独孤胜轻飘飘地就破了这个说法,他淡淡道:“要想让她死的办法很多,比如下毒,比如事先有人藏在房间,比如暗器,单凭草民最后见过她,就认定草民杀了她,中京府衙断案也这般不讲究吗?”
独孤胜的话,总结起来就一个意思:证据呢?
你说是我杀的,总得拿出让我心服口服地理由吧?
蒋琰沉声道:“我们的捕头搜寻过房间,房间内外皆无外人,而老妪的饭食饮具,都没有毒物残留,但她的尸体却是毒发身亡,你作何解释?”
蒋琰的问题,让齐王有些微恼,但转念一想也只有将这些疑点都抛出来才能彻底还独孤胜清白,故而沉着脸听了下去。
独孤胜觉得此刻他已经站在了必胜的局面,微微一笑,“蒋大人,如果您认定是草民杀的,那应该找到草民用毒的痕迹,比如购买的人证记录等等,而不是这样凭空乱猜。”
“至于真正的凶手如何做到的这一点,草民以为,您应该去问他而不是问在下这个无辜之人。”
听到这儿,旁听的众人也都懵了。
按照目前的舆论,独孤胜连一个老妪都不放过,死八百遍都不为过。
但听着今日的庭审,似乎这案子另有蹊跷?
蒋琰看了一眼卫王,微微摇了摇头,卫王会意,目光瞥向左侧人群中坐着的齐政,齐政微微点头。
于是,他伸手拿起惊堂木,就要下令择日再审,但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堂外响起。
“卫王殿下,且慢!”
卫王一惊,抬头看去。
众人也齐齐循声望去,只见一老者分开人群,朝着堂中大步走进。
在瞧见来人的一瞬间,原本胜券在握的独孤胜脑海中,一道惊雷,轰然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