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酒店已经安排好了。”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纪随的儿童房就在我们隔壁。”

“我们?”初穗猛地转头,湿发甩在真皮座椅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车内,顾淮深的目光在后视镜里与初穗相撞。

她眼中闪过的慌乱和抗拒猝不及防撞进眼底,顾淮深指尖在方向盘上微微收紧。

“总统套房有三个卧室。”他声音忽然平静下来。

唇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也跟着淡了下去,“纪随一间,保姆一间,你一间。”

车内有一瞬间一直没有任何声响。

初穗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湿透的衣角。

她再抬头,驾驶座上的男人早已经移开视线,侧脸在雨夜的车灯映照下显得格外冷峻。

“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顾淮深打了转向灯,车子平稳地驶入辅道。

雨刮器有节奏地摆动,在玻璃上划出清晰的扇形。

“初穗。”他突然开口,声音很轻,“用不着这么防备我。”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轻轻扎进初穗心口。

“我不是”她声音发涩,“我只是”

初穗想解释,但是发现自己无法说出什么有说服力的言语。

车内的暖气突然变得令人窒息。

“到了。”顾淮深停下车,声音已经恢复平静。

他解开安全带,动作利落地下车绕到后门,小心翼翼地把熟睡的纪随抱出来,全程没有再看初穗一眼。

初穗站在原地,看着顾淮深高大的背影在雨中微微前倾,为怀里的纪随挡住风雨。

车后座有一把剩下的黑伞。

雨声渐大,初穗撑开那把黑伞挪动脚步追上去。

——

林景早已经在大厅等候。

将房卡交给顾淮深之后,他便退到一边。

电梯门在身后无声地闭合。

初穗站在铺着厚重地毯的走廊上,看着顾淮深抱着纪随走在前方的背影。

他肩头的西装布料被雨水洇出深色痕迹,却依然将纪随护得严严实实,连小家伙的一根发丝都没让淋湿。

走廊的壁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初穗踩着他的影子往前走,听见自己湿透的鞋跟陷进地毯里的闷响。

刚刚在车内,顾淮深受伤的眼神挥之不去。

她想说些什么,可喉咙像是被雨水堵住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淮深刷卡开门的动作——他的指尖在门卡上停顿了一瞬,指节微微发白。

“顾淮深”她终于开口。

他却已经推开门,侧身让保姆抱着纪随先进去。

总统套房内温暖的灯光流泻出来,照在他半边脸上,而另一半脸依然隐在走廊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早点休息。”他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声音轻得像是在对待一个陌生人。

初穗下意识伸手,指尖却只碰到他西装袖口冰凉的雨水。

再转眼,他已经消失在转角。

“顾淮深——”

她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上显得格外清晰。

电梯门已经打开,顾淮深的背影停了不到一秒,没有回头。

初穗顾不上还在滴水的发梢,快步追了上去。

地毯吸走了脚步声,只有她急促的呼吸在胸腔里回荡。

但已经来不及了,等初穗赶到,面前的电梯门已经缓缓关上。

缝隙中,她看见男人冷淡得没有一丝情绪的双眼。

心底突然好像被人紧紧攥起。

忽然。

“叮”的一声,金属门重新打开。

顾淮深站在电梯角落里,领带不知何时松开了,湿漉漉的刘海垂在额前,遮住了眼睛。

“我”初穗的指尖还沾着雨水,在电梯按键上留下湿漉漉的痕迹,“你别走。”

顾淮深终于抬眼看她,眼底泛着初穗从未见过的红血丝:“为什么?”

电梯开始自动关门,将两人困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

初穗看着楼层数字不断下降,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也不知道找到后要说什么。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你身上都是湿的至少把头发吹干再走。”

顾淮深轻声笑了下,似乎在笑她违心的话。

电梯很快到达一楼。

提示音响起,男人忽然伸手按下关门键,重新按了顶层的按钮。

电梯门缓缓合拢,将外界的一切声响隔绝在外。

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和滴水落在大理石地面上的轻响。

顾淮深突然抬手,修长的手指穿过初穗湿透的发间,水珠顺着他的手腕滑进袖口。

初穗呼吸一滞。

男人体温透过湿透的衬衫传来,烫得她指尖发颤。

电梯开始上升,失重感让她不自觉地往前倾,额头几乎要贴上他的锁骨。

她刚要开口,顾淮深另一只手猛地撑住她身后的镜面,将她彻底困在双臂之间。

潮湿的西装布料贴着她的手臂,带着雨水的气息和灼人的热度。

顾淮深忽然用拇指按住她的下唇,力道不轻不重,指尖沿着她的唇线游走,最后停在唇角,“穗穗,你应该明白你追过来代表了什么。”

电梯“叮”的一声再次停在顶层,初穗站在原地没动,怔怔看着他胸前湿透的衬衫下那道隐约可见的疤痕。

——

去年。

初穗跟着科考队到了西伯利亚雪园原,在那里,她遇到了顾淮深。

不是偶遇。

那个时候,西伯利亚的雪下得很大。

初穗跟着科考队驻扎在极地观测站,负责记录冰川活动的影像资料。

那边气温常年低于零下三十度,暴风雪来临时,连呼吸都会结冰。

傍晚的时候,她独自扛着摄像机从冰原回来,睫毛上结满了霜,手指冻得几乎失去知觉。

观测站的木屋亮着暖黄的灯,她推门进去时,热气扑面而来,融化了眉梢的雪。

然后,她看见了顾淮深。

几乎一点征兆都没有,他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了。

男人就坐在壁炉旁的木椅上,修长的指间捏着一杯伏特加,冰蓝色的火焰在杯壁上静静燃烧。

炉火的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将他的影子投在身后的原木墙壁上,像一幅沉默的剪影。

初穗僵在门口。

摄像机都差点从肩上滑落。

火堆前,男人目光像灼热的烙铁,一寸寸碾过她冻红的脸颊:“抱歉,我控制不住自己不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