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越发的近,茶摊的人见状,脸上纷纷露出惊恐之色。
“哎呀,这个人怎么这个样子?”
“是疯子吧?”
“离她远点。”
南屿抬头,朝着她看过去。
十五六岁的少女,拖着大柴刀踉跄走来。
刀身凝着暗红血痂,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她苍白的脸颊沾着泥污,额角还结着新鲜的血痂。
凌乱的发丝黏在冷汗涔涔的脸上,却遮不住那双燃烧着仇恨的眼睛。
少女在茶摊三百米外骤然停住。
骨节泛白的手指死死攥住刀柄,指缝间渗出的血珠顺着刀背滑落。
茶摊上的竹椅发出吱呀乱响,客人被这道冰冷的目光刺得如芒在背。
有人慌忙往桌上丢下铜板,碗盏碰撞的叮当声里,众人如惊弓之鸟般四散奔逃。
少女望着逃散的人群,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像是困兽的低吼:“杀……”
正在慢条斯理喝茶的莫动作一顿,青瓷盏停在唇边。
他抬眼望向少女,看着她因仇恨而扭曲的面容,以及浑身掩饰不住的痛苦颤抖。
轻声道:“她很痛苦。”
“痛苦的人多的去了,和你无关。”南屿语气冷淡。
端起面前的茶盏抿了一口,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老板,糕点打包。”
莫架着牛车要走。
太岁在旁边喋喋不休:“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就知道对莫好。”
“我呢?”
“我这把老骨头,难道就不能吃点什么?”
“给!”
墨寒酥将糕点递给太岁。
太岁撇过头:“我不爱吃。”
“我要吃丹药!”
“滚!”
对话简短,坐在牛车,继续赶路。
少女往前面走了一步,嘴唇苍白干裂,看着南屿等人,又是往前面两步。
炙热的太阳晃的她眩晕。
一个踉跄,身体往前一晃,整个人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南屿回头看了一眼。
少女倒在地上的一瞬间,几个人身形极快,几步冲到了少女跟前。
这些人穿的脏兮兮的,满脸猥琐之相。
上前抹干净少女的东西。
一人咧着满口黄牙,激动地喊:“还是热乎的。”
“让我来爽一下。”
“我也来。”
南屿的视线,冰冷的落在这些人身上。
太岁脸上也写满了同情,低声喊道:“再不救人,怕是救不了了。”
“主人……”
莫望着她。
南屿眼神依旧冰冷。
只是说:“凡人如数不尽的蝼蚁,人间疾苦更是炼狱,又能救得了几个?”
“有这功夫,倒不如找魂珠。”
南屿亲自坐在前面,驱赶牛车。
南屿端坐在牛车上,一袭白衣随风轻摆。
可她握着缰绳的手却透着几分僵硬,看着身旁慢悠悠走着的大黑牛,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想起莫交代的“赶车要稳”。
她咬咬牙,透了一丝灵气,挥下一鞭。
这一鞭子裹挟着丝丝缕缕的灵气,如同带着刺的藤蔓,啪地抽在大黑牛厚实的脊背上。
大黑牛顿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鸣叫,脑袋疯狂甩动,浑浊的眼睛里泛起血丝。
原本温顺的它,瞬间发了疯,四蹄腾空,拉着牛车朝着前方狂奔而去。
车轮碾过石子路,扬起阵阵尘土,吱呀吱呀的声响在空气中回荡。
路上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魂飞魄散,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
人们慌不择路地朝着路边逃窜。
那几个肮脏的男人,正围着少女,咸猪手在少女身上肆意游走,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狞笑。
可当他们瞥见那发疯般冲来的牛车,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惊恐万分的神色。
他们脸色陡变,涨得通红,既舍不得放弃到嘴边的“肥肉”,又被牛车吓得六神无主。
慌乱间,有人搬起地上的石头,朝着牛脑袋狠狠砸去。
石头砸在大黑牛的脑门上,它吃痛地嘶鸣一声,硕大的脑袋剧烈晃动,偏离原本的方向。
朝着另一侧狂奔而去。
莫身形如风,几个起落便挡在牛车前方。
他掌心泛起柔和的光芒,轻轻按在大黑牛的额头。
原本狂躁不安的大黑牛竟渐渐安静下来,粗重的喘息声中,牛车终于稳稳停住。
“玛德,滚远点。”
“乡巴佬,再不看好你的牛,我宰了吃肉。”
别看这几个人穿着落魄如乞丐,骂起人来倒是毫不留情。
南屿的眼神微微一眯,倒是来了兴趣。
转头看向他们几个人,嘴角上扬,似笑非笑的说:“你们是在恐吓我?”
南屿本就长得美极了,微微一笑之间,更是百花为之失色。
这般容颜,怕是这些男人,脸看的机会都没有。
“我的天,好漂亮。”
几个乞丐发出一声声惊呼声。
看着南屿的眼睛都恨不得瞪出来。
一人摸了摸嘴边的口水,小心的打量着南屿。
太岁的存在,不是修仙者根本看不见的,只能看见南屿身边跟着一个不大的少年。
看两个人穿的干净,偏偏座驾仅是一辆牛车,车上也是农作物。
看来也不过是殷实一点的农户而已。
顿时有了底气。
几个乞丐互相递了个眼色,眯着眼睛看着南屿。
笑道:“这个小娘子和比尸体好到哪儿去了。”
“看样子,身上还有几个钱。”
“这么好的机会,还等什么?”
几个乞丐舔着嘴唇,朝着南屿包抄而来。
南屿却不搭理他们。
手轻轻地拍在牛屁股上,轻声细语的喊着:“牛儿牛儿,你怎么就这么老实呢?”
“他们用石头丢你,你也没有脾气。”
随着南屿的拍打,一股接着一股灵气汇聚到牛儿的身体中。
莫也非常贴心的解开了牛儿的束缚。
原本安静嚼着干草的大黑牛突然竖起耳朵,浑浊的眼珠泛起血丝,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
它前蹄不安地刨着地面,身上的肌肉一块块隆起,仿佛蓄势待发的猛兽。
不等众人反应,大黑牛猛地挣脱缰绳,鼻孔喷出粗气,四蹄如擂鼓般狂奔。
巨大的牛角寒光凛凛,直直朝着乞丐们冲去!
“啊!”为首的乞丐尖叫一声,转身就跑,破草鞋在地上打滑。
他身后的同伴们也慌了神,有的被石头绊倒,膝盖磕在石板路上渗出鲜血。
有的互相推搡,摔倒在地又慌忙爬起。
缺耳的乞丐跑得稍慢,被大黑牛一口咬住后衣领,狠狠甩到半空,又重重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茶摊老板抄起竹扫帚,站在摊位前跳脚大骂。
“活该!叫你们这群天杀的平日里偷鸡摸狗!”
“前儿个还抢了我家客人的钱袋!”
“遭报应了吧!”
他唾沫横飞,满脸快意,扫帚在空中挥舞,仿佛要把积攒的怨气全发泄出来。
大黑牛越战越凶,牛角一次次狠狠顶向逃窜的乞丐。
有个乞丐躲进路边的沟渠,却被牛蹄踩住裤腿,生生拖了出来。
另一个想爬上树,没等攀到高处,就被牛头顶得摔落,摔在地上抽搐不止。
惨叫声、咒骂声、牛的嘶吼声交织在一起,官道上乱成一团。
尘土飞扬间,乞丐们的惨状令人目不忍视。
牛儿浑身都是血。
在少女跟前时,却停下了脚步,回头朝着南屿,发出“哞”的一声。
太岁见状,忙说:“哎呀,这是牲口显灵了。”
“莫,快将少女搬上牛车,是牛要救人。”
莫立刻上前,麻溜的照做。
南屿面无表情。
除了地上还有几具狰狞可怕的尸体,一切都归于平静。
这兵荒马乱,四处饥荒的年代,最常见的,就是尸体。
众人见惯不怪。
看见南屿要走,茶摊老板急忙上前,手中还有一个餐盒。
满脸笑容:“女侠,请收下这个。”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这几个地皮无赖,平时沿路行乞,不给就抢。”
“哪怕是我这小摊,也被他们时常吃白食。”
“不会逃难的姑娘,都遭了他们的黑手。”
“女侠,你今天,简直是为民除害啊!”
周围也传来热烈的掌声,百姓们看向南屿的眼神是炙热的。
纷纷鞠躬道谢:“女侠,你这是做了大好事啊!”
“以后我们走这条路,也不用躲躲藏藏了。”
突如其来的道谢,南屿态度冷淡。
只是说了一句:“又不是我救的人。”
“要谢就谢那头牛!”
南屿语气淡漠。
直接坐在上,就要进城。
哪怕走了好远,茶摊老板的等人,依旧站在原处,目送南屿离开。
更是听见他们的喊声。
“以后你走这儿过,来我茶摊,我给你免费。”
“我们不会忘记你。”
南屿冷哼一声。
莫有点好奇,悄悄的伸出手来,碰了南屿耳朵一下。
疑惑的说:“好奇怪,耳朵怎么红红的。”
南屿浑身滚烫,脸瞬间红了。
一个侧踢,只听见“哎呀”一声。
莫从车上,飞到了地上。
一连找了好几家客栈,一看见少女伤痕累累的样子,掌柜的都拒绝入住。
总算找了一家,说是客栈,不如说是一个私人的小院子。
大黑牛在院子里面吃草。
院子的一对夫妻,忙前忙后的招呼。
太岁随便吐点口水,都够少女活几次了。
南屿坐在房顶上。
又是月疏星稀的晚上。
南屿喜欢坐在房顶上,似乎只有这儿,才能够让她静下来。
从空间戒指中拿出瓶子,漆黑的魂珠,经过这几天的净化,已能看见外面一层变得透明,只有里面还是黑色。
这两颗魂珠,就是水月的残魂。
南屿双手握着瓶子,颤抖着声音说:“水月,别怕。”
“等我找回你的魂魄。”
“我们很快,就可以见面了。”
南屿低声轻语。
铁蹄声在清冷的街道传来。
一队人金戈铁马,腰间刀光绰绰。
“老大,就是这儿。”
清一色的黑色铠甲,几乎要和夜色融为一体。
一个士兵看了看院子的门,汇报了一声。
老大一个眼神。
院子门被人踹开。
“娘子快跑,是黑水军。”男人发出一声惊呼。
拽着女人拼命往屋子中跑去。
大队人马涌入小院,将本就不大的小院子,塞得满满当当的。
南屿坐在房顶上,看着下面的人,微微皱眉。
黑水军看见南屿的容貌也是惊了一跳。
感慨道:“果然是惊为天人。”
“要是送给将军,他必定喜欢。”
“老大,救了那个黄芪的,就是她。”那人说。
老大抬头,冲南屿喊道:“就是你,救了人?”
南屿笑的随意:“牛救的。”
“哦!”老大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牛。”
老大一个眼神,两个士兵走到大黑牛跟前,手起刀落,几刀下去,竟砍掉了大黑牛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