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贤说着,目光从身边这些人身上一一扫过,出征这么久,既然战事已经结束了,刘贤也要离开了,但是,上庸三地却不容忽视,有些事情必须提前开始筹备。/零^点*看?书/ /哽¢薪\醉!全.
总不能过个三年五载,再在此地训练一支精兵吧。
何况,三郡也的确需要有一个真正说了算的人,对申耽申仪蒯琪三人,起到一个监督和指挥的作用,尤其是申耽申仪,这两人都是当地的豪强,只是迫于形势才被迫投降,对他们的品性和能力,刘贤都很难放心。
“让我留下吧。”开口的是法正。
汉中之战,让他终于得以在乱世崭露头角,有了施展的舞台,沉寂多年的他,如同被彻底激活了一样。
虽然这次立了大功,至于会得到什么样的封赏,法正倒不是太在意,他很想继续做事,而三郡的重要性,让法正意识到,留在这里,今后将大有作为。
刘贤看了他好久,欣慰的点了点头,“好!既如此,回头我会向天子举荐,表奏孝直为上庸都尉,督领三郡,这里就交给你了。”
另外,汉中太守这个空缺,也急需挑选合适的人担任,张鲁已经被彻底架空了,肯定不合适了,思来想去,刘贤的目光落在了赵云的身上。
“子龙,你就暂且留在汉中吧,今后不论是对荆襄用兵,还是北伐关中,汉中都是至关重要的。”
历史上赵云跟着刘备,鲜有独当一面的时候,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寸步不离的跟在刘备的身边,刘备死后,则又跟在诸葛亮的身边,从来就没有外放过。
但刘贤相信,赵云完全有这个能力坐镇一方,而且他一定能够做的很好。
又在上庸三地待了几日,终于还是决定要离开了,刘贤转身回望,赵云与法正的身影在城门洞开的阴影里逐渐凝固成两个沉默的墨点。赵云银甲的寒光被暮霭吞噬,法正宽大的袍袖在晚风中纹丝不动。
回去的时候,刘循陪在身边,这一路之上,刘贤一边欣赏着蜀中的山川风情,抽空也和刘循探讨了如何更好的治理益州。
这一日夜里,队伍架起篝火,步骘带人打了不少野味,刘贤和刘循一边吃着烤肉,一边闲聊。
刘贤很随意的开口问道:“贤弟,你现在子代父职,掌管了益州,今后是如何打算的?”
刘循明白,刘贤是在考教自己,他叹了一口气,回道:“父亲在位时,常叹益州豪强林立,政令难出州牧府门。循每每思之,如芒在背,却苦无良策。兄长见识过人,还望不吝赐教!”
刘循并非无能之辈,只是刚刚上任,千头万绪,一时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难得刘贤在身边,当然不会放过这个讨教的机会。
“治国之道,首在得人。”刘贤的声音不高,却如金石落地。
“益州天府,沃野千里,岂乏栋梁之材?”他抬眼,目光如炬,看着刘循说道:“黄权、郑度、王累、张任皆是能人贤士,另外如那向宠,性情沉稳,通晓军务,可托营中之事;郭攸之心思缜密,可帮你处理政务,必能井井有条;费祎、董允,皆机敏干练之才,内可拾遗补阙,外可协理四方。”
刘贤每念出一个名字,刘循眼中的光亮便增一分。这些名字,有些他隐约听过,有些则全然陌生,但刘贤口中那笃定的评价,却让刘循又惊又喜,全神贯注,生怕漏掉一字。
刘贤在益州呆的时间并不长,刘循实在难以想象,他竟然对益州的才俊,如此了若指掌。·墈!书^屋- ·最?芯,璋^踕~哽`薪-哙+
刘贤侃侃而谈,如数家珍一般,在刘循看来,则显得愈发深不可测。
“还有那刘巴,虽性情孤高,然其才学能力,冠绝一时,若能善用,必能成为贤弟身边的股肱之臣。”
刘贤顿了顿,目光扫过刘循微微前倾的身体,“更有那谯周,年纪虽轻,却博闻强识,深通典籍,观其气象,将来必是立言传道、匡正风教之器。此辈人物,贤弟当及早拔擢重用,假以时日,必成得力臂膀。”
刘循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一个个名字连同刘贤话语中沉甸甸的期许一同吸入肺腑。他激动地几乎要站起来,“兄长之言,真如拨云见日!循定当铭记于心,待我回返成都,即刻着手访贤,断不使明珠暗投!”
“人才是根本,然除了选贤任能,重视人才之外,还需重塑官场的风气。”
见他虚心聆听,刘贤觉得很欣慰,随即话锋一转,语重心长的说道:“你父亲虽是仁厚之人,待人以宽。然宽仁过甚,则法令不行,纲纪松弛。益州积弊已深,贤弟务必要引起重视啊。”
刘循脸上的激动之色慢慢凝固,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兄长说的极是,父亲在位时,州郡官员,各行其是者有之;豪族大姓,侵夺民田、私蓄甲兵者亦有之。父亲有的时候,实在处事不够公正果决。”
刘贤的声音缓和下来,却依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治大国若烹小鲜,须当刚柔相济,恩威并施。你父亲过于心慈手软,难免会让不少人得到了纵容,所以你回去后,有时也需立雷霆之威,行霹雳手段!对贤才,当如春阳化雪,破格擢升,委以重任,使其才有所施;对蛀虫,则需以秋霜肃杀,明正典刑,不能姑息!恩威并施,赏罚分明,如此,则贤者竞进,宵小敛迹,官场积弊方可廓清,益州气象方能焕然一新!”
稍稍停顿了一下,似是要让刘循好好的把自己这番话吸收掉,见刘循听的很认真,刘贤满是感慨的说:“对官场严苛,才是对黎民百姓最大的仁德。法度立,则百业安;纲纪振,则万民宁。”
刘循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膛起伏,他霍然抬头,目光灼灼,“兄长一席话,如醍醐灌顶!恩威并济,赏罚分明,此八字真言,循必刻骨铭心!此番回到成都,定要好好的整肃吏治!刮骨疗毒,重塑我益州朗朗乾坤!若不能使政令通达,使贤才扬眉,使豪强俯首,循有何面目面对益州父老!”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膛深处迸出来的,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不容置疑的力量。
“好!有你这番话,我便可以放心的离开了!”
刘循朝气蓬勃,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刘贤只需稍稍的点拨一下,给他指明方向,其他的事情,则无需过多插手。
如果让刘璋继续坐镇益州,想让益州改变气象,焕然一新,那就难喽!
因为刘璋,思想陈旧,过于保守,且缺乏魄力!
马蹄声声,碾过巴山蜀水间最后一段驿路。当江州那饱经风霜的石砌城墙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时,滔滔长江奔涌东去的浩荡水声,已如隐隐雷鸣般先于城垣抵达耳畔。
巨大的码头如同巨兽伸入江中的臂膀,桅杆林立,帆影重重,人声、号子声、水流声交织成一片喧嚣而充满活力的乐章。
严颜也提前带人迎了出来,在江州稍稍的停留了一下,刘贤便要和刘循分开了。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刘循双手郑重地捧起一杯饯行酒,眼中满是不舍与感激,“兄长金玉良言,循字字句句皆铭记肺腑!此去淮南,万望珍重!”
刘贤接过那杯尚带体温的水酒,一饮而尽。\墈?书/屋*晓¢说_蛧~ ^勉.肺?悦^读`辛辣的暖意顺着喉咙而下,驱散了些许江畔的寒意。
他望着眼前这位年轻的益州继承人,郑重道:“益州之重,系于你肩。记住,为政之道,不在独断专行,而在知人善任。我在淮南,静候贤弟的佳音!”
刘贤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沉甸甸的力道,传递着无声的信任与托付。
…………
十二月的淮水,裹挟着北方的凛冽,在寿春城下翻涌出浑浊的浪沫。铅灰色的云层沉沉地压着古老的城堞,朔风如刀,刮过空旷的河滩,卷起细碎的雪霰,扑打在刘贤一行人的脸上、身上,也扑打在他们终于归航的舟船风帆上。
“寿春!是寿春!”
终于回来了,将士们忍不住欢呼起来,这一路一多半的路程走的都是水路,还是比较平稳顺利的。
下船后,淮南这片他倾注心血、视为根基的土地,终于又踩在了脚下。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大片迎接的人。
天子刘协,那身量尚显单薄的天子,裹在厚重的玄色貂裘里,立于最前方。他苍白的面容被寒气冻得微微发红,眼神却带着一种近乎急切的期盼。
他的身后,一个又一个熟悉的身影,吕布、陈宫、刘备、高顺、徐晃都赫然在列。
刘贤的目光飞快的从他们身上掠过,落在了一个火红的身影上,吕玲绮!
她竟也在迎接之列!更让刘贤浑身血液刹那凝固的是——她并非孑然一身。那身惯常的赤红劲装之外,此刻多了一件厚实的雪白狐裘,而她的双臂,正小心翼翼地环抱着一个被严密包裹的婴儿!
刘贤的心情顿时变的激动起来,他离开寿春,辗转益州,远赴汉中,其间血战连场,和寿春这边音讯几近断绝。
算算时日,他离开淮南已有大半年之久!一个襁褓中的婴孩意味着什么?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这么多年了,成婚也好几年了,婴儿所带来的冲击力,甚至比面对千军万马时更让他心神剧震,这意味着,他有孩子了!
其实刘贤和其他穿越者一样,都免不了有一个通病,哪怕自己已经彻底融入了这个世界。
可是,如果没有自己的亲生骨肉,这始终是个巨大的遗憾,好像自己并没有被这个世界彻底接纳。
刘贤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忙快步来到天子近前,“臣刘贤,此番出兵不辱使命,击败曹操,平定汉中,班师回朝。”
“爱卿免礼!一路风尘仆仆,辛苦了!”刘协亲手扶住了刘贤的手臂。
他的声音也带着微微的颤抖,眼中是真切的激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朕可离不开卿家啊!”
吕玲绮静静地站在那里,风吹拂着她额前的青丝,心里翻涌着极其复杂难言的情绪——有久别重逢的激动,有难以言说的委屈,有深藏心底的担忧,过了一会,她怀中的襁褓微微动了动,发出一声细弱如幼猫般的嘤咛。
吕布重重地咳了一声,打破了这微妙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他大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手用力拍在刘贤肩上,那力道几乎要让刘贤一个趔趄,豪迈的笑声震得周围雪沫簌簌落下:“哈哈哈!贤婿!还愣着作甚?我吕布的外孙,你刘子山的亲骨肉!还不快来看看!”
刘贤急忙大步走了过去,到了妻子近前,两人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冷风在他们之间呼啸,时间仿佛凝固。
吕玲绮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翻腾的狂喜、愧疚、难以置信,还有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失而复得的巨大情感。她紧抿的唇微微颤抖了一下,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将怀中襁褓稍稍往前送了送。
刘贤伸出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轻轻掀开了襁褓的一角。一张皱巴巴、红彤彤的小脸露了出来。稀疏柔软的胎发紧贴着头皮,小家伙似乎被风雪和周围的喧闹惊扰,正闭着眼睛,小嘴委屈地瘪着,发出不满的哼哼声。
就在这一刻,那小小的婴孩仿佛感应到了血脉的呼唤,竟缓缓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极其清澈、极其明亮的眸子,初生的瞳孔如同浸在寒潭中的黑曜石,懵懂地、好奇地,映出了刘贤风尘仆仆、有些胡茬的脸庞。
一种源自生命最本源的、排山倒海般的悸动,狠狠撞击在刘贤的灵魂深处!
什么权谋,什么天下,什么宏图霸业,在这一双纯净眼眸的注视下,都变得遥远而模糊。他清晰地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血脉相连的震撼与责任,这是他的骨血!是他刘贤生命的延续!这是他的妻子为他带来的最珍贵的礼物!
“是儿子,已经四个月大了!”
刘贤只觉喉头哽咽,几乎发不出声音,他再也无法抑制,张开双臂,将妻儿都紧紧、紧紧地拥入怀中。
当众被丈夫拥入怀中,吕玲绮抗拒的挣扎了一下,脸都红了,吕布、陈宫等人则都忍不住笑了。
刘协也很高兴,连忙说道:“好了,一家团聚,可喜可贺,外面风寒,咱们还是早些回城吧!”
转身又看向陈宫,天子问道:“酒宴已经准备好了吗?”
陈宫用力点头,“回陛下,一切都已妥当!”
吕布在一旁咧着大嘴,看着女儿女婿相拥,又看看那襁褓中的外孙,粗豪的眉眼间尽是满足的笑意。
刘备立于人群稍后,静默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平静,但心里还是一如从前,羡慕不已。
刘贤又一次得胜归来,尽管自己的两个弟弟都跟着一同去了,也都立了战功,可刘备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失落。
他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再征战疆场了,还真是很怀念啊。
关羽和张飞大步走了过来,两人双双躬身行礼,齐声道:“见过兄长!”
刘备欣慰点头,“你们也辛苦了!”
张飞并没有觉察到刘备的失落,当即便打开了话匣子,叽叽喳喳的说起了此番汉中之战的情形,尤其是他出兵武都的事,更是大说特说,滔滔不停。
进城后,刘贤先陪着妻儿一同回家,车驾在府邸门前停下。亲卫肃立,甲胄无声。管家刘福早已率阖府仆役跪迎在阶下,激动得老泪纵横:“恭迎将军!恭迎夫人!恭迎小公子回府!”
“都起来吧。”
刘贤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与疲惫,却异常温和。他小心地将怀中襁褓递给了一旁的乳母,低声道:“好生照看公子。”随即,他转向吕玲绮,千言万语凝在喉头,最终只化作一句低沉而饱含了所有情感的:“玲绮,终于回家了。”
侍女早已备好热水、干净衣物,无声地行礼后退下,将空间完全留给这对久别重逢、又添了新生命的夫妻。
刘贤匆匆的洗漱一番,换好了衣服,然后陪着吕玲绮说了一番贴己的话。
“真是辛苦你了,儿子降生,我都不在你身边。”这件事,始终让刘贤觉得很自责。
吕玲绮将身子靠在刘贤的肩,柔声道:“没什么苦的。我是吕布的女儿,没那么娇气。”她顿了顿,又一脸骄傲的说道:“他……小名叫‘阿淮’,是我父亲起的。大名说等你回来定夺。”
刘贤心中一暖,再次将她揽入怀中。
吕玲绮的身体先是微微一僵,随即彻底软了下来,将额头抵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双手轻轻的环住了他的腰背。
当他再次踏出府门时,已是华灯初上。车驾一直抵达宫门,侍中刘艾早早的在宫门处等候,见到刘贤,忙笑着迎了过来。
“见过安阳侯,见过中郎。”
这安阳侯,已经很少有人提及,因为大家和刘贤相熟了之后,要么称呼他的表字,要么称呼他“中郎”或者“将军”。
但刘艾,这人却很有分寸,对刘贤表现的很恭敬。
刘贤看了刘艾几眼,笑着说道:“别这么客气,一别多日,你这气色不错啊,红光满面,似乎比上次要发福了不少。”
刘艾嘿嘿的笑了,“如今淮南安定,各地相继光复,天子安乐,我这做奴才的也跟着心宽体胖了不少,这自然都是拜中郎所赐。”
“你这是要捧杀我啊。一切都是拜我所赐,我可没有这般通天的能耐。”
见刘贤一脸正色,表情突然变的有些严肃,刘艾尴尬的笑了笑,“中郎,我并无他意,你所做的一切,天子和百官心里都清楚的很,卑职对你是万分敬仰。”
一切都是拜自己所赐,就算刘艾只是为了拍自己的马屁,这番话,也很容易被人误会,一旦传到别人耳朵里,难免遭人猜忌。
刘贤意味深长的看了刘艾一眼,忽然笑道:“我这个人一向恩怨分明,谁好谁坏,谁亲谁近,我心里很清楚。”
刘艾连忙大表忠心,“不论何时,卑职对中郎,都无二心。”
这一路上,刘艾又滔滔不绝,将他所知道的一些事情,偷偷的告诉了刘贤。
就拿三公九卿来说,在刘贤去益州之前,有一些位置还是空置的,可大半年的时间,朝堂这架机器已经完全运转了起来,官职再无空缺。
对此,刘贤倒也没什么,天子越来越像一位真正的皇帝了。
“另外,刘皇叔已经两次进宫,向天子秘密进言,他说中郎你的权力太大了,应当受到限制,他对天子说,你和温候形同一人,你虽然是区区的一个中郎,却能掌控朝堂内外。”
刘艾说着,一脸警觉的往四周看了看,又说道:“而且,刘备还在拉拢其他人,看来他是认真的。”
刘贤冲他点了点头,“有心了,我知道了!”
站在朝堂的角度,刘备这么做无可厚非,毕竟,在很多人眼里,刘贤就是权臣。
刘艾又道:“不过,中郎也不必忧虑,天子并没有理会,天子对你,那可是相当信任的!”
巍峨的宫阙在雪夜中更显庄严肃穆。宣德殿内,早已是灯火辉煌,暖意融融。巨大的蟠龙铜柱下,青铜兽首吐着袅袅香烟。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身着彩衣的宫娥穿梭如蝶。巨大的宴席按尊卑排列,几乎囊括了寿春城内所有的文武官员。
刘贤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的那一刻,原本喧闹的大殿瞬间安静了一瞬。所有的目光,或敬畏、或探究、或复杂、或热切,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刘协高于御座之上,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率先开口,声音清朗:“爱卿快快入席!今日此宴,专为爱卿洗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