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凶兽和铁链都是话痨
现在不占了，他一脸不情愿的站起来，拉着远恒坐在那一方小小的床上。挥手示意池无和林目留下的两把木椅，甩下一句请便。
烛火离林目最近，喑哑哑的光照不透山洞，可怜兮兮的烛台摆在他和他师尊中间的小方桌上。
烛火昏昏黄，他师尊只堪堪留给他一个侧影。
师尊的头发有些乱了，想伸手替他拢好竟舍不得这份寂静。松松散散黑发一晃又一晃，看的人发困。睫毛却挺的干脆跟着眼睛眨动一颤又一颤，同桌上的火焰，一星一点的唤他清醒。
这火苗好不稳定，一明一暗扑朔迷离，把他眼睛牢牢锁住，停在这方寸之间。
一个黑影闪到面前，挡住他的视线，摘掉他肩膀上的草。
“都说了你身上有草，这草是你专门摆上来的连摘都舍不得摘？”好犀利的话，吓的林目心乱蹦，恒会吃人这事可不是盖的。
关你什么事和谢谢两句话卡在嘴边蛄蛹，林目的眼神上下来回走，想不出该说哪一句。看了半天，硬生生憋出一个哦来。
几个人都停嘴了，齐刷刷的看着他，似在责怪他过分冷淡。
？哦一声都不行？
“谢谢。”他后知后觉补一句谢，不带称呼也没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不谢，”黑影闪开，露出池无沾了几点发丝的白净面庞。他师尊正看着他，四目相对，师尊眨眨眼睛，带的烛火一飞一飞又乱又杂。
被打断了，恒坐回床上又开始说话，他说林目有点闷，问池无干嘛不收两个活泼的徒弟热闹一点。
这山上有你和远恒两个话痨还不够热闹？一个和和气气一个呛天呛地的，七上八下说到现在还不停，连衣服上的花纹都要谈一谈。
是的，这两个人无论脾气大小，话头都止不住。像外边潺潺的流水，哗啦哗啦的扰的人头疼。
还很白，不是他师尊这样漂亮的白，是有些病态的惨白。准确来说恒的惨白更加明显，远恒的白更甚，远远看过去，感觉这个人是透明的。
“远恒仙人怎么白的透光，像——”，像魂魄那样，后半句在他的脸上，大家都能看出来。
林目后悔自己的出神和嘴快，慌慌张张的道歉。虽然算起来远恒确实活了太久，没有人会活这么久的，其实魂魄也很难活这么久。
“是的，我是魂魄。”出乎意料，远恒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原先上扬的嘴角反倒明媚了一些，“三魂七魄很完整的魂魄。”
“来的时候看见我身上捆的链子了没？”不知是不是看林目过于惊愕，恒的语调带了戏谑，“整整十条，数的清吧？”
数的清，但他没数，也没猜到困住一个人的代价是要把自己也困在一起。有比死和消失更恐怖的东西了，为了大义千千万万年被困在一处，和自己的仇人。
没有人清楚，没有人明白。
怪不得他俩话多，山洞里连太阳都见不到，怎么可能话不多。
他的黯然神伤被看在眼里，远恒没留他们吃饭，想来总煮老的草也没人爱吃。可惜他连这煮老的草都吃不得，魂停留在人间太久了，就算他是舍弃了肉.身的神仙也撑不到现在。
远恒不能再碰外物，他现下所有的灵力气息意识的来源全是被他捆住的恒。来源单一，那其他所有就都变成污浊，随时都可能让他魂飞魄散。
他变成铁链靠在恒身上，被他的灵力渗透滋养，勉强维持魂魄凑在一起的能力。恒也乐的配合，不乐得也不行，这条带有强制性，只要栓在他身上就吸收他的灵力。
这是一个很无赖的办法，是当初远恒想困住他久一点，再久一点。
重新见到天空，短短几个时辰恍若隔世。已经傍晚了，今日的风还是有些凉，林目打了个寒颤，昏昏沉沉疼着的头倒是好了许多。
下一刻，他师尊的袍子披到他身上，池无说自己刚才忘记了时间。不只忘了时间，也忘了多看看他徒弟的表情。第一个发现林目情绪不对的竟然不是自己这个师尊，有点不爽，偏不是他徒弟的错，连个掐他脸的理由都没得。
还是要问问的，省的显得自己太冷心冷情，绝对没有好奇的意思。
他徒弟竟然说远恒和恒是仇人，觉得两个人被困在一处特别可怜。
瞎说什么，人家哪里是仇人，谁跟你说他俩是仇人的。
就算不是仇人，只随便两个人被困在一处千千万万年，在狭小bi仄的洞穴里。哪怕关系很好，时间过去这么久，能说的话也早就说干净了。
可怜是可怜的，拥有他人梦寐以求的长生却以这种姿态存在。估计早也厌倦了这样的日子，每日面对闭着眼睛都能搞清楚每一处设置的地方。偶尔想起遥远的外边的景象时，不知记忆是否清晰。
他们可怜，可他们并不无辜，被恒无故杀死的那些人，也很可怜。
怎么不无辜，远恒多无辜。人是恒吃的，远恒仙人本来好端端一个人，现在困在这个地方只是为了镇.压他。
似乎笼峰的所有后辈都会祭灵，会把灵力献祭给他，给他留下的阵法和他的魂魄。看似他受万人敬仰，看似他得万人灵力，所有人都帮他。可实际上呢，他困住恒的时候把自己也困在里面了。每一个人为他祭的灵，都变成了困住他自己的一股新鲜力量。
他想不明白，所以他要问。
“那远恒仙人不是更可怜了。”林目停住脚步，立身于夕阳之下，脸上的认真从第一次见他到现在也没有要变的迹象。
还真是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啊，池无轻轻的笑，细长的手抚过林目的头顶，揉乱他本就不算整齐的头发。
“那我要说恒是远恒创造出来的，你会信吗？”
“信。”
“真信假信？”
“真信。”你说的我都信。
“以前我说什么都不信，今天这是怎么了？”池无笑眯了眼睛，挑明了要惹惹他。</p>